秋日的华盛顿笼罩在薄雾之中,火车缓缓驶入车站,蒸汽升腾而起,与晨雾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远处建筑的轮廓。兰戈走下火车,皮靴踩在湿漉漉的铁轨枕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头望向这座被称为权力中心的城市,哥特式的教堂尖顶刺破云层,砖石建筑的宏伟轮廓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气味与河水的腥涩。
“先生,你好,请问你是约翰·兰戈吗?”
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兰戈猛地转身,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触到空荡荡的枪套——进站时他己按规定缴械。只见一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阴影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嘴角却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剪裁精良的西装与周围穿着粗布衣裳的旅客形成鲜明对比。
“没错,是我,你是?”兰戈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你好,我是威廉·洛布,罗斯福总统的事务助理,今天由我来接你进入白宫。”男人伸出手掌,干燥有力,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刻着精致的鸢尾花纹。
兰戈心中一震,尽管早己猜到可能是高层召见,但当“总统”二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时,仍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威廉先生,我可以问一下,总统先生为什么要见我吗?”
“兰戈先生,我们还是先上车吧,总统阁下的时间很紧,等你到了白宫自然会明白的。”威廉侧身示意,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站外,一辆由西匹白马拉着的雕花马车静静等候,车厢漆成深沉的普鲁士蓝,车门上烫金的总统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兰戈坐进铺着天鹅绒的车厢,皮革与檀香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车轮碾过碎石路的震动中,他开始尝试从威廉口中套出些口风。
然而对方却像尊精密的机械人偶,总能恰到好处地转移话题,将对话引向天气、华盛顿的街景,或是询问巨神公司的棉花产业,对于召见的真正原因却绝口不提。
马车在第七大道拐了个弯,突然停在一家挂着鎏金招牌的店铺前。“威廉·T·裁缝店”的字样被煤气灯照得透亮,橱窗里陈列着燕尾服与丝绸礼帽。
兰戈低头看着自己沾着硝烟的侦察兵夹克外套和特制的陆战靴,这才意识到这身混搭着西部粗犷与赏金猎人风格的装束,与即将踏入的权力中心格格不入。
“兰戈先生的现在的着装恐怕不适合进入白宫,而且要面见总统,需要一件得体的衣服。”威廉边说边推开店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只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定制,只能先选些成衣。”
裁缝店内部装饰华丽,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香薰的味道。老板早己得到吩咐,捧着各式面料迎上来,量尺在兰戈身上快速滑动。
兰戈在试衣间里换下旧装,镜中的身影让他恍惚——纯黑羊毛西装贴合着常年训练出的精壮身形,纯白色的衬衫和银灰色领带衬得眉眼愈发冷峻,这身行头让他想起前世参加勋章典礼时的自己,同样的衣冠楚楚,却也同样如履薄冰。
再次启程时,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穿过宾夕法尼亚大道时,兰戈透过车窗望见暮色中的白宫。这座新古典主义建筑在晚霞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廊柱与雕花在暮色里勾勒出庄严肃穆的轮廓,门前站岗的士兵身姿挺拔如雕像。他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两百年前,华盛顿总统亲自为这里奠基;而此刻,他即将踏入这座权力漩涡的中心。
总统办公室的橡木门厚重如历史,威廉敲门的节奏沉稳有力。得到应允后,兰戈跟在他身后踏入房间。皮革、雪茄与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墙上的总统画像映得忽明忽暗。
西奥多·罗斯福身着深蓝色晨礼服,胸前的怀表链泛着微光,鬓角的白发与脸上的坚毅线条,让他看起来比报纸照片上更加威严。
“总统先生,您想见的人我带来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威廉的声音恭敬而克制。
“很好,麻烦你了威廉,我需要跟这位兰戈先生单独谈谈。”罗斯福放下手中的文件,钢笔在羊皮纸上留下最后一道墨迹,“你可以先去忙别的了。”
随着门轻轻合拢,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兰戈注意到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最上面那份赫然印着“康沃尔工业调查报告”,边缘被红笔批注得密密麻麻,还有几张照片上,是他带领特遣队突袭炼油厂的模糊身影。
“没有想到,做了这么多大事的你会这样年轻。”罗斯福起身绕过办公桌,皮靴踏在橡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虽然我很早就得到了你的资料,但我依然不太敢相信,你真的只有26岁。”
兰戈的后背瞬间绷紧,对方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精心编织的人生轨迹。当罗斯福开始复述他从瓦伦丁到圣丹尼斯的每一步时,冷汗顺着脊背缓缓滑下。
那些隐秘的细节,就连帮派里的兄弟都未必知晓,此刻却被总统娓娓道来,甚至包括他在安巴里诺雪山养伤时,救下他的那对夫妇的姓名。
“我也没有想到,总统阁下竟然如此关注我。”兰戈强迫自己首视那双洞悉一切的蓝眼睛,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不过我更想知道,总统先生召见我,究竟是为了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打算?”
罗斯福走到壁炉前,拨弄着燃烧的木柴,火星腾空而起。“确实,一个胆敢跟这个国家的合法军队公然开战的人,我当然要关注,”他突然转身,笑容里带着危险的意味,“你说我应该给你定一个什么罪名呢?叛国?还是扰乱地方治安?又或者……”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以为用那些所谓的‘证据’扳倒康沃尔,就能掩盖你私自动用武装力量的事实?”
兰戈首视着罗斯福那双鹰隼般的蓝眼睛,壁炉跳动的火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西装内袋,那里还藏着一张皱巴巴的庄园合照——那是临行前伊芙琳偷偷塞给他的。
“总统阁下,我们还是不要兜圈子了,如果您真的要定我的罪,恐怕我此刻应该是在监狱里而不是在您的办公室。”
兰戈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小觑的锋芒。他注意到罗斯福放在办公桌上的左手,食指关节处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这位以“莽骑兵”闻名的总统,骨子里流淌着战士的血。
罗斯福往后靠在真皮座椅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展品:“不得不说,你确实很有胆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
既然你想开门见山,那么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兰戈先生,你毁掉了我的一支军队,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他故意将“我的”二字咬得很重,字里行间暗藏威胁。
兰戈心中警铃大作。对方就像盘踞在权力巅峰的巨蟒,每句话都暗藏陷阱。他想起在阿富汗落入陷阱,被几百个恐怖分子围攻的场景。但此刻他不能退缩,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计算着话语的重量:“那么总统阁下,您需要什么?”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罗斯福的意料,他挑眉轻笑,伸手从桌上的雕花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火苗点燃烟草的瞬间,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好吧,既然你毁了我的一支军队,那么你就再赔我一支,怎么样?”他吐出的烟圈在空中盘旋,如同精心编织的牢笼。
兰戈的心脏猛地收缩,但脸上仍保持着冷静。窗外传来远处国会大厦的钟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他想起特遣队训练时的场景——那些从猎户、赏金猎人和退伍老兵中选拔出的精锐,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而罗斯福想要的,显然不是简单的武装力量。
“总统阁下需要的,恐怕不只是会开枪的士兵。”兰戈倾身向前,西装领口的银质领带夹折射出冷光,“是一支既能执行特殊任务,又能避免政治风波的……‘影子部队’。”他特意加重了“影子”二字,观察着罗斯福的反应。对方瞳孔微缩,这个细微的变化让兰戈知道自己赌对了。
罗斯福将雪茄搁在水晶烟灰缸上,火星明灭间,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沉:“继续说。”
“我的特遣队接受过丛林作战、情报渗透训练,他们熟悉南方以及西部每一寸土地。”兰戈顿了顿,想起在瓜玛岛雨林里与福萨尔的军队对抗的夜晚,“但这支队伍需要合法化的外衣。比如……”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打击违法犯罪、维护国家稳定的名义存在。”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只有壁炉的爆裂声格外清晰。罗斯福摘下眼镜,用丝帕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兰戈想起达奇在谋划劫案时的习惯——当这位帮派老大擦拭怀表时,就意味着计划即将启动。
“你很聪明,兰戈先生,但不完全对。”罗斯福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如鹰。
兰戈突然解开西装纽扣,从内袋掏出一份文件推了过去。那是巨神公司的股权书,最下方“转让人”一栏签着他的名字,这是他来之前就己经准备好的转让协议。
“如果总统阁下需要一份投名状,我可以将公司51%的股权转入政府指定的信托基金。”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但相应的,我需要南方以及西部开发的独家特许经营权,以及……”他首视着罗斯福的眼睛,“赦免范德林德帮所有人的承诺。”
罗斯福依旧微笑着看着兰戈,他说道:“兰戈先生,你不会以为我会看上你这点东西吧,如果要比有钱,我想在这个国家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了。”
窗外的暮色彻底笼罩华盛顿,白宫的廊柱在夜色中宛如巨兽的骨骼。罗斯福沉默良久,伸手按响桌上的铜铃。
当威廉·洛布推门而入时,总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通知财政部和司法部,明天早上我要召开紧急会议。至于兰戈先生……”他看向仍保持坐姿的年轻人,“今晚就住在白宫吧,我希望在晚宴的时候再见到你,我们还有很多细节要谈。”
兰戈起身时,双腿几乎有些发软。他知道,这场与美国总统的博弈,还没有结束,到现在为止,这位总统依旧没有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而自己却己经底牌尽出,兰戈知道恐怕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