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1900年深秋,圣丹尼斯被浓稠如墨的铅云笼罩,密西西比河上的汽笛声裹着寒意穿透浓雾,仿佛是这座城市发出的呜咽。兰戈与米尔顿的分兵之计,恰似一柄锋利的剪刀,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秩序绞成碎片,每一丝裂痕都在无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米尔顿的黑色马车碾过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街道,车轮与碎石碰撞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街区回荡。FBI探员们制服上的铜纽扣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宛如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穿梭于阴暗潮湿的贫民窟与散发着霉味的仓库之间,搜查令如同一张张催命符,无情地撕开一扇扇可疑的木门。
禁酒运动掀起的浪潮中,威士忌酒桶在码头被当众砸烂,琥珀色的酒液如泪般渗入青石板缝隙,刺鼻的酒精味混合着河水的腥气,弥漫在整个城市上空。勃朗特的私酒生意如同被掐住咽喉的困兽,往日热闹非凡的地下酒馆纷纷挂上“歇业”的木牌,堆积如山的酒桶蒙上厚厚的蛛网,无人问津。
与此同时,达奇与兰戈的身影出现在尘土飞扬的纺织厂与广袤无垠的农场。他们踩着沾满泥污的皮靴,穿梭在轰鸣的机器间、在广阔的田野里。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工人们粗糙的手掌紧握着工会章程,听着“八小时工作制”“公平薪酬”的承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
巨神公司旗下的工人率先响应,他们高举着自制的标语牌,沿着运河游行。
当意大利裔工头挥舞皮鞭试图镇压时,非意大利裔工人第一次挺首腰杆,成群结队地涌入工会大楼。勃朗特的收保护费队伍再也无法趾高气昂地踏入工厂,那些曾经堆满钞票的铁皮箱,如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抹令人叹息的落寞。
勃朗特的庄园里,书房内一片狼藉。水晶威士忌杯被狠狠摔碎在地上,猩红的酒液顺着雕花书桌蜿蜒而下,如同流淌的鲜血。他扯松昂贵的丝绸领带,雪茄在烟灰缸里燃成灰烬,烟雾缭绕间,他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
“召集所有兄弟!”他对着电话怒吼,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冲突而颤抖。黑手党徒们乘坐马车呼啸而来,车头灯刺破夜色,左轮手枪的金属碰撞声在走廊回荡,紧张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上周他们袭击工会据点时,亚瑟带领的护卫队早己设下埋伏。枪声在仓库群中炸响,子弹击碎玻璃窗,飞溅的玻璃碴混着尘土在空中飞舞。
查尔斯手持步枪,眼神冷峻,精准地进行点射;蓝尼挥舞着弯刀,在人群中穿梭,近身搏斗的呼喊声与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勃朗特的手下惨叫着倒下,尸体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鲜血将地面染成暗红色。
当晨光再次照亮圣丹尼斯,勃朗特的狼狈模样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他瘫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上,手中紧紧捏着报纸,青筋暴起的手将昂贵的报纸捏得皱巴巴的。头条新闻“黑手党溃败”几个大字刺痛着他的眼睛。奎多·马特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意大利皮鞋踏过满地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大,也许我们可以向安东尼奥那边求助”“住口!”勃朗特猛地起身,撞倒了一旁的黄铜台灯,台灯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格外响亮,“我绝不让那帮老东西看笑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就在两人对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一名戴着圆顶礼帽的信使递来烫金名片,说道“FBI副局长埃德加·罗斯求见”罗斯的名片上几个花体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勃朗特着名片边缘,想起这半年来被FBI突袭的仓库、被捕的手下,眼中闪过警惕的神色。但对方明面上是官方势力,他还是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西装,吩咐在会客厅接待。
罗斯踏入房间的瞬间,烛光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一个巨大的幽灵。他的黑呢大衣带着潮湿的雾气,礼帽檐下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冰冷而锐利。
没有任何寒暄,他首接将牛皮纸袋拍在桌上,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敲响。“你所有麻烦的答案都在这里。”罗斯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沙哑而冰冷,“从康沃尔矿业的破产,到总统签署的秘密文件。”
勃朗特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逐页翻看泛黄的文件,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吞咽声。当看到总统关于“清除黑帮势力”的命令时,他的雪茄不由自主地掉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焦黑的窟窿。“为什么背叛自己人?”他沙哑着嗓子问,目光死死盯着罗斯,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罗斯突然变得有些狂躁,那是一段痛苦往事的见证。“一年前的黑水镇,达奇带着他的帮派抢劫银行,”罗斯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冰霜,“混乱中,我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银行客户,她不过是想去取些家用的钱。
可那些人见人就开枪,就像一群丧失理智的野兽。我母亲躲在柜台后面,浑身发抖,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名字...”罗斯的喉结上下滚动,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她倒在血泊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破旧的钱包。”
他的眼神变得猩红,呼吸也愈发急促:“我发誓,一定要让达奇血债血偿!本以为建立的 FBI,我们获得了执法权,有了执法权就能将他绳之以法,可那些政客为了利益,竟然给了他特赦!”罗斯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文件簌簌作响,“法律既然无法给我正义,那我就自己来!”
勃朗特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手指着下巴,眼神中充满算计。“他的手下不好对付。”勃朗特故意有些为难的故意说道。“亚瑟在圣丹尼斯有个相好的叫玛丽,”罗斯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磨损的照片,照片上,玛丽站在圣丹尼斯的街道边,身着淡蓝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而明亮,背景是热闹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城西的那家玫瑰咖啡馆。
那是间有着深褐色木质招牌的小店,门口摆放着几盆盛开的玫瑰,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咖啡与花香的混合气息。亚瑟经常会在傍晚时分骑着他那匹棕色的马,来到咖啡馆外接她。他们会沿着河边漫步,轻声交谈,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罗斯又拿出一叠信件,字迹娟秀,信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这些是亚瑟和玛丽的往来书信,能成为很好的把柄。亚瑟在信中倾诉着对她的思念,还有他们对未来的憧憬。玛丽则在信里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以及对他的担忧。”
说着,他又掏出几张纸条,上面记录着玛丽的日常行踪和一些生活习惯,“她喜欢在清晨去市场买新鲜的水果,每周五会去教堂做礼拜。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将她卷入这场纷争,以此来牵制亚瑟。”
“还有达奇的女人莫莉在纽约,以及那个被你放走的小孩,他是一个叫约翰·马斯顿的人的儿子,这些都是他们的软肋。”罗斯继续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勃朗特猛地抓住罗斯的手腕,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些消息值多少?”“只要达奇的命。”罗斯甩开他的手,整理好歪斜的领带,眼神坚定而冷酷,“处理掉那些带标记的酒桶,禁酒令实施当天,玛姬的侄子会带着账本出现在警局。”他转身走向门口,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狼藉,“躲去北方,或者回西西里。别让我再见到你。”
当罗斯的马车消失在浓雾中,勃朗特点燃新的雪茄。烟雾缭绕间,他盯着墙上的圣丹尼斯地图,用红笔重重圈出玛丽常去的咖啡馆,又在其他几个地点画上标记。窗外,乌云压得更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而此刻的玛丽,还在玫瑰咖啡馆里,安静地翻看着一本书,丝毫不知自己己然被卷入了这场残酷的纷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