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枭眼中趣意更浓。
“可你不是说,你只是个收尸匠?是山中麻雀,怎成读书人了?”
“你当吾可欺不成?”
话音落下,薛枭己是一脸肃杀之气。
姚良知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薛枭不会杀自己,但其吹口气的无心之举,也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呀。
“地贫栽松柏,家寒子读书。”姚良知正色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贱业只为活命,唯有圣人言方才是晚辈心所向!”
薛枭讷言,这般无耻之人以话语挤兑没有任何用处。
想出手教训下,让其知道什么叫“实诚”,但自己女儿又在旁看着。
真是为难呀!
薛枭有些棘手,这种性格之人若真铁了心攀附,为了父女情,他还真不好做什么。
但幸好,此刻的姚良知是知趣的。
“口说无凭,我于西南郡外领军,你予娇竹有恩,你既有报国之心,军中差事,你领一个吧!”
姚良知没说自己身份该如何办理。
有了薛枭的背书,只要他不叛国,无人敢查。
但……
姚良知实在是没有自信在这等强者眼下遮掩自己的秘密。
再一个……姚良知看向垂泪惶然的诗娇竹。
显然,她希望自己提出那个不切实际的要求。
自己能挡得住诱惑吗?
姚良知自问。
显然是没有这个信心的。
“国公大人,小子性子疲懒惯了,军中多规矩,我若进去了,怕是老鼠屎一颗,就不自讨无趣了。”
薛枭面色微凝,等着姚良知的下言。
“但如小子先前所说,我是收尸匠出身,若国公有需,小子可以于边关迎来送往,为我大乾将士诵往生极乐!”
“当真?”薛枭见过不少自甘堕落者。
有纵情声色,有沉迷权斗,有嗜酒贪杯……
却无一人,以贱业自污。
“自是为真!”姚良知肯定回道。
“姚公子不可!”诗娇竹收起眼中失落,关切道:“我,奴家知姚公子志存远大,是奴家缘浅,难入姚公子眼。”
“但收尸贱业,伤人三德五福,姚公子何苦至此?”
“大不了,大不了奴家不再心怀奢望!”
姚良知急了,他去西南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其内动乱的武林,为了那些枉死的“江湖人”能魂归地府,安魂转生?
本有了薛枭的保证,他还能和军队搭上关系。
现在被诗娇竹这么一说,万一薛枭良心发现了怎么办?
“娇竹!”薛枭正色:“收尸虽是贱业,但姚公子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读书人最重知行合一,你这番言语,若为父拂了姚公子本心,你我二人岂不是害了他?”
“呼!”姚良知放下心来,阴逼就是阴逼,良心这东西是不可能对他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有的。
“对对对”,姚良知上前,紧紧握住薛枭的手:“知己难寻,国公大人当为小子伯乐也!”
诗娇竹感觉有什么不对,但看姚良知神情,她也无法再劝下去。
只得低落道:“无论姚公子做什么,奴家都支持你!”
“咔咔”,双手被剧痛包裹,姚良知眼角抽搐,看着反握着自己双手的薛枭。
他觉得自己是入戏太深,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本国公也定全力支持姚公子。”薛枭暗怒,自己都得不到的笑脸,这小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自己女儿有何处配不上他?
姚良知用力抽动双手,若不是感觉自己骨头还在,他真以为要碎了。
破空声至,一丝浓郁的血腥味散开,姚良知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不由回头望去。
“国公爷!”
独孤庸耷拉着一只手,一道狰狞口子从脖子撕裂至小腹,一个睁眼无瞳人头从其口中掉落,滚动至姚良知身前。
“独孤庸,你当真令我失望。”
“夜枭卫被人都钻空了你还不知!”
独孤庸目光落在死去的谢宏身上,以他眼力自然知道谢宏因何而死。
“属下实质,还请国公爷责罚!”三棱长剑偏转,没有一丝犹豫,独孤庸就往自己身体刺去。
“锵!”,一道无形气劲从薛枭手中飞射而出。
长剑弹飞,翻转之后落于一旁。
“是该罚,但也得等你伤好了再说。”薛枭拉着诗娇竹纵身上马,凝声道:“回去后,入玉髓池一趟。”
“待出来后,今日参与之人及其家人,我不希望有一人仍活于世!”
独孤庸狂热叩首,高呼回道:“是,国公爷!”
薛枭策马,至数十丈外方在诗娇竹的提醒下记起还有何人。
“冷冷甘露滋,法味难思议。骞香流七真,冥冥何生疑……”
《元始天尊说功德法食往生经》从姚良知口中吐出,而他的脚下,谢宏,刻骨邪僧,疯瞎子三人正合于一处。
“这小子!”
薛枭没想到姚良知入戏这么快,竟念起往生经超度其死人来。
“若再拖曳,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拖着你走?”
见尸体上飘出的晦暗气息连薛枭都无法目见,姚良知心中略松一口气,看来自己冒险给刻骨邪僧几人念往生经超度无错。
肃穆庄重的脸再难维系,姚良知脸上泛起一阵喜意,首接往前一冲,将重伤的独孤庸撞得一个踉跄。
“国公爷,等等晚辈!”
独孤庸面容扭曲,伤口处鲜血溢出的更加多了。
但他不敢哼声,看着远去的姚良知背影心中暗自感激。
不管怎样,如果不是姚良知,今日他未必能护自己小姐周全。
国公爷离开边境的消息也再难藏住。
“算了,就当给这小子出一口气吧。”
在众人离去后许久,两个身影悄然出现,看着眼前三具尸体,神色中尽是惊疑。
“步二,你看清了,那真是薛枭?”莫娘子对着身边男子问道。
“掌柜的,我也不敢靠近。”步二苦笑:“我追那刻骨邪僧过来,想着他要是太过,保那薛家二小姐一保,算是给荣国公一个人情。”
“但……”
虽只是遥望,但步二仍然心惊不己。
“掌控天地,这等实力,除了荣国公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在此了。”
莫娘子点头,将插在一旁的三棱长剑拔起,只见长剑上一个“薛”字深深拓印其上。
“今日这买卖不错,规矩守了,报酬也收了。”
“而去……”莫娘子看着三具尸体上,那覆盖的碎石。
“能得到薛枭注目,我救的那个读书人也不简单呢!”
步二紧随莫娘子身后,闻言道:“那小子也是个心黑的,用自己仆从来引人追击,自己则掩着行踪往此处跑。”
“若不是刻骨僧人发现不对没有继续追上去,那仆从怕是命都没了去。”
莫娘子摇头:“若真是心黑的,他今天不可能活下来。”
“大乾的荣国公,可不是愿意让自己女儿留下可能污点的人。”
步二沉默,今日之事多怪,但好在他只需要守在客栈,不用浪费脑子。
“掌柜的,你说……荣国公府的规矩,可能因为那书生打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