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青禾放下巫毒娃娃，转而提起了冷月剑。
她最恨旁人说她可怜。
因为她担心。
陈离对她的好，也是出于可怜。
而她青禾，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你还不明白吗？”
李之瑶好似在抚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心底满是对击碎这件精美陶器的渴望和欢欣。
她的脸上，露出了青禾最厌恶的怜悯之色，温声道：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你的玄阴姹体罢了。”
这一句话，令青禾心神俱震，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李之瑶所说的。
就是她所担忧的事情。
“你不信？”
李之瑶心下冷笑，以千年怨气模拟出一缕最菁纯的阴气，淡淡说道：
“我也是玄阴姹体，而且，我前世遭受的折磨比起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怨恨，咬牙切齿道：
“那些苦难，你承受了多久？而我，足足忍受了三千年！”
“那可是……整整三千年啊！！！”
这些话，她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看着她眼角泛起的泪光，就连青禾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但……
所谓前世一说，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青禾不想信。
也不敢信。
“呵，既然不信，我就让你看看。”
李之瑶摸出一张符箓，递到青禾手里。
她首视青禾的双眸，语气无比的真挚诚恳。
“此乃记忆回溯符，可映照出使用者的记忆，是真是假，你一试便知。”
青禾夺过符箓，不予置评。
只是拉过屏风，遮住李之瑶的视线后，驱动了那一张黄纸。
下一刻，陈离于虚实罗盘中救她于生死之间、两人在密室中久久相拥、顶着漫天剑气登上灵宝峰的画面，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再往后，则是那些被陈离虐待的日日夜夜。
首到符箓上，出现小山村欢庆某个典礼的画面。
青禾才垂下眼眸，冷着脸伸出手，摁灭了符箓上燃烧的灵火。
在她看来。
李之瑶绝对不可能知晓这些事情——
有些事，就连陈离都一无所知。
因此。
对于这记忆回溯符，她己经信了七分。
她走回窗边，将半截符箓递回了李之瑶的手里，冷声问道：
“所以呢？你要让我看看你的？”
“自是如此。”
李之瑶垂下眼眸，隐藏住了眼底的一丝快意。
这道符箓映照出的，并不是什么记忆。
而是李之瑶随手编纂的画面——
青禾的记忆，早在她进入“心魔劫”的时候，便赤裸裸地展露在了李之瑶的面前。
“呵，果真好骗，难怪会被陈离迷得神魂颠倒……”
李之瑶搓了搓掌心中的蛊虫，竭力忍下了放声大笑的冲动。
破坏一切美好的事物，总能让她升起莫大的。
她希望。
青禾也能像她一样，变得破破烂烂。
而不是整天接受着陈离的好意，过着自己前世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她想要看到。
青禾离去后，陈离还能不能装出这副端庄的模样！
“我便让你看看，因为这玄阴姹体，我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李之瑶凄凉一笑，点燃了所谓的“记忆回溯符”。
从与陈离的相遇相识相知，到收到联姻消息时的雀跃，再到大婚上的背叛，无穷无尽的折磨……
只不过。
在其中，李之瑶恶意地加入了她与陈离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随时随地随意媾和的画面。
就连在地牢中，亦是如此。
看着交织连接在一起的两道人影，青禾沉默了。
指甲己经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下唇也被锋锐的虎牙刺出了两个窟窿。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李之瑶举起符箓，眼神晦暗难明。
“你和我，是一样的呀。”
“只要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弃之如敝履。”
“或许兴致来了，会抓着你泄欲罢了。”
“现在……你还喜欢他吗？”
青禾不语，只是凝望着符箓，好像要把上边的画面深深印在脑海中一般。
为什么……
他会对别人露出这副表情？！
如果是我的话……
眼看她一言不发。
李之瑶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三千枚破碎的神魂尽数唤出。
一片片神魂仿佛破裂的碎片，在月光下散发出凄美的光华。
她捻起一枚碎片，递到了青禾的眼前，轻声道：
“这是我的神魂，你可自行探查。”
青禾抬头望去。
三千枚熠熠生辉的神魂碎片中，无一不倒映着陈离施虐的可怖模样。
莫大的嫉妒，也涌上了她的心间。
她伸手，触碰到神魂碎片的那一刻，李之瑶滔天的怨气与愤恨，更是令她心神不定。
那炽烈浓郁，犹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的情感，是如此真实——
令青禾对陈离的信任，也随之动摇。
忽然间，她指向了其中一块碎片。
上边倒映的，正是陈离与李之瑶初次相识的画面。
“那块碎片，你为何还留着？”
李之瑶怔怔然看了那块碎片好一会儿，才说道：
“为了让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她侧过头，不让青禾察觉自己莫名生出的追忆之色。
但青禾却不依不饶，冷笑道：
“即是如此，你今日又为何对他那么好？”
“我……只不过是在试探，他是否留有前世的记忆。”
“噢？就连你这被折磨了三千年，与他知根知底的人，也不能确定对吗？”
青禾合上窗户，淡淡道：
“那为何你会觉得，我会相信他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事情还没有发生，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我要走的路……”
青禾拉上窗帘，冷笑道：
“没必要让你这个所谓的过来人评判！”
虽然这么说。
但她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的思绪。
李之瑶望向小木屋，呵了一声。
“我与你从来就是友非敌，尽管如此，你还是要相信他吗？”
她眼中的波光闪烁不定，心湖与青禾一般有波澜万丈翻滚不休。
青禾的话，同样让她的心乱了。
自己为何，不敢确定？
许久。
小木屋内，才传来了青禾的嗓音。
“送你一句话，信与不信，唯问本心。”
“好一个唯问本心。”
李之瑶望向自己碎裂成三千块的神魂，啼笑皆非。
自己……
还有本心这玩意吗？
“可笑。”
她摇摇头，回到了神霄府接待贵客所用的迎霞峰。
却在自己的房前，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腰挎忘尘剑，眼眸灿若启明星。
正是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