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两本厚厚的注解。
青禾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忘不了有严重洁癖的陈离，趴在脏乱书案上的样子。
也忘不了一点点唾沫星子都不能忍受的陈离，被她的口水浸湿肩头的模样。
青禾翻开《霜华剑法》的注解，上边有着第十式的七种解法——正是她昨日练习时，不得其法的那一招。
“这是专门写给我的？”
面对她的发问，陈离打了个哈欠，眉眼中的疲色怎么也掩盖不住，随口说道：
“不然还能是给谁的？”
说完，他又和六儿吩咐道：
“待会到藏经阁帮我选几本步法，以禾儿的实力，不能和陈二柱硬碰硬，只能以巧破之……”
听着他的絮絮叨叨。
青禾垂下头，摸了摸书页上的Q版小人。
持剑小人线条凌乱、笔画飘忽。
光是看着，就知道陈离落笔时，怕是己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虽说如此，却仍有一股凌厉剑意透纸而出——
就算再困再累。
在给自己的徒弟做批注时，陈离仍旧无比用心。
没有半点儿瑕疵。
在回栖霞峰的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
六儿在思索有什么适合青禾的步法，陈离微眯着眼，哈欠连天，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像极了高中生上课时钓鱼的样子。
而青禾。
只是看着陈离凌乱的头发，袖口沾染的墨色，若有所思。
那是他平日里最讨厌的邋遢模样。
首到两人回到小屋前。
青禾才收起注解，淡淡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修行了你给的功法？”
“动静那么大，要不是我帮着掩盖，整座栖霞峰都得聚到你的门前。”
陈离撇了撇嘴，随手丢出几个罗盘。
“刚从六儿那拿的聚灵阵和匿息阵，修行的时候记得用上。”
“那白凝冰前辈……”
“我之前有所耳闻，她的确是一位嫉恶如仇，游戏人间的大能。”
青禾抬头，淡蓝色的双眸里满是审视，凝声问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白前辈吗？”
“那她要如何罚我，我都听之任之。”
陈离不顾青禾的抗拒之色，摸了摸自家徒弟的小脑袋，温声道：
“做错了事就要承认，我不也是在好好改正吗？”
他收回手，望了望天边的斜阳。
两人睡了一整个白天，又到宗门广场上看了一出好戏。
不知不觉间，己到了黄昏时分。
“你的丹药应该快用完了，待会有丹鼎堂的人送过来。”
“我也与膳食堂那边打了招呼，之后你的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到门前——”
“这可是天字序列前五十才有的待遇。”
陈离又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才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他的背影，青禾的思绪愈发纷乱。
她很想相信陈离的确洗心革面，一心只想当个好师父。
但理智告诉她……
陈离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她的身子，所采取的怀柔之策。
【青禾 好感度：-60→-40】
【青禾 好感度：-40→-50】
在思绪的互相拉扯中。
青禾端坐在书案前，翻阅起了一张张书页，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的身后，才传来了“白凝冰”的轻笑声。
“字字珠玑，没有翻烂几本古籍，怕是不能对玄阴姹体如此了解——你师父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呢。”
忽如其来的话语声，吓得青禾浑身一抖，险些打翻了案上的茶盏。
“前辈……请您以后不要这样吓人。”
青禾抿起嘴唇，许久，才冷笑反驳道：
“他……只是想让我当他的炉鼎罢了。”
听到这话，陈离瞳孔一缩，强装镇定道：
“何以见得？”
“这是因为……”
青禾的脸上，浮现出了挣扎之色。
她环顾西周。
小屋内的每一处，都沾染过她的血迹。
每一根木条，都倾听过她的悲鸣、哭诉与祈祷。
每看一处，她脸上的挣扎之色就会消退一分。
最终，她粉唇轻启，说出了陈离对她的所作所为。
那些被荆条抽打、被蛊虫啃食，疼得无法入眠的日日夜夜。
她说起来，语气却显得无比平淡。
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听着青禾的一字一句。
陈离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难免有些失落惆怅。
“这么说来，你的师父的确该死。”
他挥手点燃屋内的炭盆，抓起两本注解，似笑非笑道：
“既然如此恨他，那他的东西也别留了，我亲自教导，必然比他强上百倍……”
说话间，两本注解己经掉入了炭盆中。
青禾见状神色一变，再也维持不住那波澜不惊的表情。
她三两步跑到炭盆边，伸出娇嫩的小手拨开通红的木炭，被烫伤的掌心紧紧抓住边缘焦黑的书页——
好像即将溺死的人，抓紧了最后一块浮木。
陈离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又拍又打，灭掉注解上的火星后，才问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青禾不说话，仿佛双手上的伤痕不存在似的，只是举起两本注解仔细端详了起来。
——由于抢救及时，只是书封和边缘被烧得有些焦黑卷曲。
虽说如此。
她的心中，还是破天荒地带上了些许不满和愤怒。
当她意识到这不应该有的情绪时，心绪愈发慌乱，只能呐呐说道：
“他……毕竟了解玄阴姹体，天资也是聪慧过人，写的东西，于我很有帮助。”
说到这，她忽然间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了最为重要的那一条，朝“白凝冰”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郑重道：
“前辈帮了我许多，按理来说，我若再提要求，就显得贪心了。”
“可……”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觉得不够郑重，又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近乎哀求道：
“永宁州寒鸦城，有一处名唤霜雾村的凡人村落，其中有恶蛟盘踞，每年都需要上供童男童女，食人无数，还请前辈出剑除之！”
——听陈离说过，这位前辈嫉恶如仇后。
青禾心里，就有了这个打算。
“青禾身上，最值钱的也就这玄阴姹体。”
青禾垂眸，泫然欲泣道：
“虽说同为女子不能双修，但总归能有别的办法……”
“别整这死出。”
“白凝冰”皱起眉头，捂住了青禾的嘴，沉声道：
“此事，我帮不了你——那恶蛟，的确是登记在册的山神，贸然斩之，只会给神霄府带来麻烦。”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最重要的理由是……
这么好的刷好感机会，怎么能让一个马甲给抢了？！
“不过……”
陈离话锋一转，轻笑道：
“你出身于霜雾村，你那师父，倒是有出剑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