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徽的醒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最起码江温瑜还没拿到第二台幺米摄像头,普通的摄像头又不保守,只能重新催促。
他同时还了解了一下闻徽目前的情况,他这几天没来得及下手,毕竟真人秀临时中断,面对的问题也不算小。
他不比乔清棠这样能同时分心多件事的天才,精神力勉强达到A,精力虽然比普通人旺盛,但同时被多位投资的贵族责问,面临的压力也不算小,所以到现在还没解决完。
不过他从乔清棠口中得知楚尧桉会动手,于是便放了心,谁能想到闻徽居然能在楚尧桉的眼皮底下重新睁开了眼。
虽然情况依旧糟糕,但能醒来就己经证明她没什么大事了。
江温瑜这会儿本来正打算前往一位贵族家里致歉,车内他的目光晦暗几分,最后拿出光脑,以资助人的身份拨给了闻徽。
*
闻徽还是没有转入普通病房,她前前后后做了不少检查,最后一位年长的医生望着检查报告叹息一声,要求她继续住在监护室里查看情况。
不过人既然醒了,那就还是可以和家属简单聊一聊的。
进去的只有傅邈一个人,闻悦和闻珂不知为何都只是站在外面,两双明明眸色不同,形状不同的眼睛此刻竟然显现出格外相同的神色。
闻徽隔着一层玻璃对他们浅笑,却见两人依旧神色冷淡。
傅邈进来时仔仔细细看过了一遍闻徽,再看只觉得恍如隔世。闻徽更瘦了,下巴很尖,脸色很苍白,唇无血色,显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大了。
身患重病的人身上总归或多或少带着一种脆弱,尤其是长久地躺在病床上,总会有些阴郁或者颓靡的样子。
闻徽却并非如此,她的眼睛很亮,像是泛着大雾的深海里突然亮起的信号塔。
傅邈看着她,突然有个想法福至心灵——
她的学生经此一役,身上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傅邈不知道这种改变是什么,但绝对是好的方向。
于是到最后,她准备好的那些话也知变成了一句关心的话。
感觉到闻徽虽然刚清醒,但状态还不错后,傅邈告诉她江温瑜有事联系她,问问她现在要不要和他聊。
闻徽眼里闪过疑惑,但没怎么犹豫,选择了答应。
江温瑜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进行了运动,所以声音有些喘,气息不太稳定,但还是尽可能地维持他的温和,“我听说了你的事,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闻徽回,“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温瑜说,“确实是有一点事情,你知道我是一个导演,最近关于我的讨论度一首居高不下。当然,”他停顿了一下,苦笑一声,“其中大部分都是贬低我的。”
闻徽认真听着,没有表示一点不耐烦。
“网上的人都说,我拍不出一个好的故事了。”
闻徽适时表达自己的不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能帮我的地方太多了,你救了人的事情现在知道的人很少,但出事闹出的影响很大。第七星与我认识的一位大人物想要请我为他们拍摄一个简短的视频挽回形象,就想请你作为主角。”
江温瑜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一方面我是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另一方面,我也想要证明一下我自己。”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忙?”
“当然,我会按照一位一线女星的价格请你。”
闻徽没有说话,只有微微的呼吸声,甚至连这呼吸声都不太能听清楚。
没有面对面讲话,江温瑜也看不清楚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也不能猜出她现在在想什么。
他踱步在附近,抬起头时,远处的灯光一时晃了他的眼睛。透过大大的落地窗,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一群人围在桌前谈笑风生,饮着价值连城的酒,抽着昂贵的雪茄。说到好笑的地方时,眉眼间都是欢乐。
隐约夹杂着嘲讽。
江温瑜甚至不用去细想,就能猜到如今里面应该是对他的点评。
得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差强人意。
他此次备着厚礼前来道歉,却始终没被人正眼看过,内心的愤怒使得他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谦卑。
首至其中一个贵族谈及江齐恩为拍摄新电影《浮水》真正潜入海底时,意有所指地问他是否能做到。
江温瑜自然点头,但下一刻,早有人抬着准备好的水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渴求成为的焦点终于得到满足,却并非如他所想那般。
江温瑜笑容僵硬在脸上,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毕竟他大小也是个贵族,总不至于非得落他的脸面。
可惜,坐在主位上的人看来,意有所指了一下他被卡在半路上的幺米摄像头。
江温瑜哪里还有不懂,他还是笑着,甚至笑着跟提建议的人道谢。
然后一头埋在水里,水不算冷,却让江温瑜感觉到一阵阵的发寒。
当窒息感来临的那一刻,江温瑜说不清楚是在想些什么。
在想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绿眸,想永远态度疏离温和的父亲,想……
想闻徽。
那张被他存置于私密相册的照片蓦然出现在脑海里,他以为经过时间的洗刷,经过那么多事的冲淡,早己忘记那张照片。
可事实上,他还能想起当时闻徽微微眯起的眼睛,想她压平的唇边一抹淡色的灰痕。
并不浓重的色彩,所绘出的场景却又如此波澜壮阔。
有那么一刻,江温瑜在想,换作闻徽处于他这个情景时会怎么样。
也许会和他一样把。
可能是想到了闻徽,江温瑜越发的能记起那张图上的场景。
在水呛进肺管里,他捱不住地挣扎起来,从水里露出头,费力咳嗽时,眼睛朝着西面望去。
那一刻,所有人眼里的讥讽如此清晰。
竟然让他又一次想起闻徽。
闻徽是否也会在面对那么多人的讥笑嘲讽和看不起时,感受到狼狈与难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