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十二峰的晨雾裹着桐油味漫过江面时，秦良玉的白杆兵正往夔门礁石上浇筑铁汁。阿蛮蹲在虎跳滩的竹筏上调试水底钩锁，苗女指尖捻着的辰砂粉随风飘散，在朝霞里炸开血雾般的屏障。三艘打着重庆卫旗号的粮船顺流而下，吃水线却深得可疑，船头压起的浪花里泛着朱砂特有的金红色。
马千乘的白杆枪挑开第七个水鬼的咽喉，枪尖红缨在江面拖出血色尾迹。他抹了把青铜面具上的水珠，忽然将枪杆插入湍流——丈八白杆竟似定海神针，硬生生在激流中撑出片漩涡。“酉时潮信带硫磺，够掀翻杨应龙的底舱！”话音未落，上游突然漂来几十具浮尸，尸身脖颈全系着建奴的狼头腰牌，分明是前夜偷袭失败的镶蓝旗死士。
秦良玉立在峭壁鹰嘴岩上，软剑劈开扑面而来的江雾。她盯着粮船甲板上晃动的“贡米”旗，忽然将剑尖指向第三艘船的桅杆顶——那里悬着的铜铃铛刻着司礼监暗记，铃声节奏正是东厂传递密信的《雨霖铃》。阿蛮的骨笛应声变调，潜伏在江底的藤甲兵突然拽动钩锁，二十架水轮机关破浪而出，锯齿铁叶将粮船侧舷撕出狰狞裂口。
“放蜃楼！”秦良玉挥动令旗，十二面蒙着湿牛皮的巨盾在江滩竖起。朝阳透过盾面小孔，竟在江面投射出川军水师的幻影。杨应龙的押船官慌了神，指挥旗语错乱成苗疆祭舞，粮船在漩涡中撞作一团。马千乘趁机带白杆兵泅渡登船，枪尖挑开的米袋里哗啦啦流出辽东特制的破甲箭，箭杆上“广宁卫”的烙铁印还冒着热气。
阿蛮翻上甲板时，绣鞋底粘着的药粉己在船板烙出青烟。苗女银镯弹开的机簧暗格里，赫然躺着半幅蓟镇长城布防图——缺失的箭楼位置用朱砂标记，正是上月被建奴攻破的青山口。秦良玉的软剑突然刺穿船老大咽喉，剑锋挑着块带血的玄铁腰牌摔在罗盘上：“曹皋的手伸得够长，连龙脉漕运都敢卖给鞑子！”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巫峡深处传来，李化龙的川军终于截住杨应龙的矿船。总兵官靴踩碎的朱砂矿石里，竟混着辽东特产的乌金煤——这是炼制红衣大炮的必需燃料。秦葵的镇宅剑劈开矿船底舱，二十尊裹着油布的佛郎机炮露出森冷炮口，铭文上“登州卫”的字样刺得老将军眼眶欲裂：“阉党竟敢盗卖海防重器！”
午时的日头晒化甲板桐油时，阿蛮从水鬼尸体怀里搜出个鎏金筒。苗女用银簪挑开机关，羊皮密信在药水浸泡下显出血字：九月初九巳时，司礼监提督亲至石砫验矿。秦良玉捏碎信筒夹层的东珠，珠粉里裹着的曼陀罗花粉让她瞳孔骤缩——这是要借验矿之名血洗土司府！
“放狼烟，改道神女峰！”秦良玉的令旗刚挥到半空，江面突然升起七道水柱。杨应龙的楼船从支流杀出，船首撞角上绑着二十个矿工幼童。水西鬼师的招魂幡在桅顶猎猎作响，赵元昊的残尸被炼成尸傀，腐烂的手掌正握着引爆火药的线香。“要么让出夔门水道，要么看这些崽子喂江龙王！”尸傀的吼声混着铜锣震颤，惊起崖顶数百只黑翅鸢。
马千乘的白杆枪突然脱手，枪杆尾端的铜环与招魂幡铁链绞作一团。秦良玉趁机甩出钩镰缠住撞角，借力飞身跃上楼船。软剑劈开尸傀天灵盖时，阿蛮的银针雨点般钉入鬼师眼窝。苗女撕开招魂幡衬布，露出底下绘制的巫峡暗礁图——杨应龙竟打算炸毁神女峰，让长江改道冲垮白帝城！
“起七星阵！”秦良玉的令旗指向江心礁岛。七艘蒙冲战船突然从回水湾杀出，船头架着的床弩齐射带火油的标枪。阿蛮点燃药引，浸满桐油的渔网在江面燃成火墙，将楼船逼向布满暗桩的鬼见愁。李化龙的川军趁机释放蜈蚣船，这些装着铁爪的小艇攀上楼船侧舷，川兵斧凿船板的声音比战鼓更催命。
申时的暴雨浇不灭江上火势，秦良玉的白杆兵己占领楼船舵室。罗盘针疯转着指向巫山矿脉方位，马千乘一枪劈开暗格，滚出的密匣里躺着半块兵部虎符——另半块正在曹皋手中！阿蛮用辰砂在船板画出卦象，忽然尖叫：“他们要炸龙脉！”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神女峰传来，整段江崖如巨斧劈开。秦良玉的白杆枪深深插入甲板，看着滔天洪水裹着建奴战船冲向下游。杨应龙的狂笑混在雷声中：“大明龙脉己断，这江山该换......”话音戛然而止，马千乘的枪尖穿透他咽喉，将人钉在绘着八旗图腾的主桅上。
戌时的江面漂满残骸，秦良玉却在缴获的佛郎机炮上发现蹊跷——炮膛里残留的弹丸，竟刻着秦家军械坊的标记！阿蛮用银针挑开炮弹夹层，飘出的纸灰拼出“石砫”二字。“阉党要栽赃！”苗女撕开具水鬼的夜行衣，露出底下川军的鸳鸯战袄。秦葵的镇宅剑突然颤鸣，老将军盯着江心升起的血月，终于咳出那句憋了十年的秘密：“万历二十年的矿税案......马千乘的父亲，是被老夫的奏章害死的！”
惊雷劈断焦黑的桅杆时，马千乘的白杆枪依旧钉着杨应龙的尸体。他摘下面具，脸上的烧伤在闪电下宛如活物：“岳父可知，那封要命的奏章，是曹皋仿的秦家笔迹？”江风卷着血雨掠过甲板，秦良玉的嫁衣猎猎作响，她忽然挥剑斩断缆绳，带着佛郎机炮的残骸跃入怒涛——这是要拿命去堵被炸开的龙脉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