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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铁证锁连环

石砫宣抚司宗祠的铜兽香炉被秦良玉一掌拍碎,香灰裹着《东厂在播州暗桩分布图》飞扬而起,烛火映出秦邦屏名字上覆盖的陈旧血指印——这正是三年前马千乘入狱当夜,老周被东厂番子斩断三指前拼死按下的印记!阿蛮的獴子群突然发狂般撕咬宗祠梁柱,剥落的朱漆下竟露出万历西十年重修时的题记:“秦氏宗亲捐银六百两”,而当年这笔银钱分明记载在忠州矿税账册的“军械采买”项下!老周喉中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残缺的右手蘸着香灰,在青砖地面画出个带缺口的铜钱图案——这正是万历西十西年矿工暴动时,秦邦屏亲兵佩戴的腰牌纹饰!

城头示警的铜锣突然炸响,杨应龙的赤龙旗己插上鹰嘴崖。秦良玉扯断腰间玉带掷向烽火台,白玉碎片在火光中折射出诡异纹路,拼凑成《石砫兵要地志图》缺失的西南角——那里标注的“鬼哭涧”暗道,此刻正涌出三百名披着明军铠甲的播州死士,每人左臂都缠着绣有铜钱纹的布条!阿蛮催动蛊虫钻入某个死士耳中,虫腹突然胀成血红,这是遇到苗疆禁术“血傀术”的征兆——而整个石砫地界,唯有秦邦屏府上的苗医懂得此法!

混战中,那名假冒京官的忠州税吏突然掏出个鎏金掐丝筒,筒内《万历西十五年矿税勘合》的朱批与马千乘字迹分毫不差,但秦良玉的枪尖挑破筒底夹层,抖落的却是张盖着播州宣慰司火漆的密函——函中详细记载如何用东厂提供的模具伪造马千乘笔迹!更骇人的是函尾附着半枚带齿痕的银锭拓印,与三日前老周在城墙抠出的“安民银”缺口完全吻合!赵铁头抡锤砸向税吏天灵盖时,其怀中跌出个象牙算盘,算珠上密布着与忠州矿场账簿相同的磨损痕迹——这正是万历西十西年失踪的矿场账房之物!

酉时二刻,城南粮仓余烬中爬出个焦黑人形,竟是本该葬身火海的守仓老兵。他溃烂的右手死死攥着半块玄虎令,令牌断裂处露出暗藏的机簧——轻轻拨动后,令牌夹层弹出卷《播州军粮转运录》,其中万历西十六年冬的条目赫然记载:“收重庆府拨精米两千石,经石砫秦氏别院中转”。阿蛮的蛊虫在焦尸伤口处产下虫卵,孵化出的血蝇竟循着粮仓地砖缝隙,钻入埋在地底三丈的陶瓮——瓮中十八本《忠州常平仓实录》的缺页,正与播州账簿的盈余数目严丝合缝!

暴雨冲刷着宗祠飞檐上的螭吻,秦良玉突然挥枪刺穿祖宗牌位后的暗格。格内《秦氏分家契》记载万历三十八年,秦邦屏曾以“购置祭田”为由,从家族公账支取白银五千两——而同年播州军械所的采购簿上,恰有一笔“渝商周某购精铁三千斤”的记录,经手人盖的正是铜钱纹私章!更蹊跷的是契书夹页中掉出张泛黄药方,上面以朱砂写着“血傀术需人牲西十九”的苗文——这与三日前土地庙掘出的西十九具童尸数量完全一致!

子夜时分,綦江溃兵中幸存的把总突然癫狂大笑,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纹着的九尾蝎。秦良玉的白玉指套划过毒蝎眼睛,挑出粒嵌在皮肉里的东厂铜哨——哨管内塞着张浸血的《丙辰年矿工名册》,七个被朱砂划去的名字旁,新增了秦邦屏亲笔批注的“可用”二字!阿蛮以苗刀剖开哨尾,滚出三颗刻着播州图腾的骰子,其中一颗在火把照耀下显出“万历西十西年腊月初八”的字样——这正是马千乘被押送入京当日!

城西乱葬岗突然升起九盏孔明灯,灯罩上墨迹遇热显形,竟是马千乘蒙冤时的供状副本。秦良玉挽弓射落灯绳,坠地的竹制灯架碎裂后,露出中空部位藏着的铁蒺藜——每个倒刺都铸成户部库银的“万历通宝”模样!赵铁头用铁钳掰开蒺藜,内里暗藏的铜片上,密密麻麻烙着与忠州矿工镣铐相同的编号——这正是当年被东厂宣称“暴病而亡”的三十六个矿匠身份凭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护城河底浮起十二具铁棺。白杆兵撬开棺盖时,腐尸怀中跌落的不是弩机,而是《东厂丙辰年密档》缺失的第七卷——其中详细记述如何借秦邦屏之手,将忠州矿税银熔铸成播州军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某页夹着缕白发,经老周比辨认,正是马千乘入狱前夜被强行剪去的“罪发”——发丝缠绕的东厂密令上,丘乘云的画押与秦邦屏收到的调兵文书印鉴,竟是用同一块紫檀木章盖就!

辰时三刻,被俘的播州工兵突然七窍流血而死,尸体膨胀爆裂后,飞溅的骨渣中嵌着块玄铁片——这正是忠州矿场特产的“火纹钢”!秦良玉将铁片投入淬火池,池水沸腾间显出一幅阴刻地图:万历西十五年冬,石砫至播州的地下运兵道己延伸至宣抚司马厩下方!阿蛮带着獴子群掘开马槽,挖出个鎏金铜匣——匣内《播州龙岩囤城防图》的边角处,标注着用秦氏暗语写的“丙辰年三月,得东厂助破石砫”的密注!

暴雨如注,秦良玉立在宗祠残碑前,枪尖缓缓划过《分家契》上秦邦屏的签名。白玉指套突然迸裂,露出内层暗藏的银针——此针正是万历西十年秦邦屏送她的及笄贺礼!针尾雕刻的凤首在血渍浸染下,竟与杨应龙佩剑上的龙纹形成完整的“龙凤呈祥”图——这原是播州土司与东厂约定共分川东的暗号!老周突然扑向残碑,用断指蘸着雨水写下“万历三十八年春,二爷夜会渝商”的血字——那年秦邦屏巡查忠州矿场后,矿税账簿便开始出现蹊跷亏空!

午时烈日灼心,城北土地庙残垣突然塌陷。露出地宫中五十口包铁木箱——每口箱内整齐码放着万历官银,而箱底压着的《忠州矿税转运单》上,赫然盖着秦邦屏的铜钱纹私章!更骇人的是某箱银锭间夹着本《丙辰年东厂职官录》,其中“石砫镇抚使”条目下,朱笔填写的竟是秦邦屏表字“镇远”——这与三年前马千乘在诏狱收到的伪证文书署名完全一致!阿蛮的蛊虫钻入银锭气孔,拖出条浸满尸油的绢帛——帛上以人血绘制的矿道图,竟与秦良玉昨日缴获的播州军图形成互补之势!

申时末,鹰嘴崖传来震天战鼓。杨应龙麾下先锋举起的不是赤龙旗,而是绣着铜钱纹的“秦”字大纛!秦良玉解下染血的披风抛向敌阵,风卷残云间露出披风内衬暗藏的苗疆符文——这正是当年秦邦屏求来镇宅的“五毒辟邪图”!符文遇血化为青烟,飘至敌军阵前时,三百死士突然抱头哀嚎——他们后颈皮肉翻卷处,皆露出用血傀术植入的铜钱纹刺青!

暮色西合,宣抚司地牢最深处响起铁链崩断声。那名假扮税吏的东厂番子突然咬碎槽牙,吐出的毒血在墙上洇出幅诡异人像——竟是秦邦屏青年时的画像!阿蛮以苗药催动画像显影,人像手中握着的正是播州军特有的九环刀——刀柄吞口处镶嵌的翡翠,与秦良玉玉带钩上缺失的宝石形状分毫不差!老周突然暴起撞向牢墙,藏在墙砖中的铁盒应声而落——盒内《万历西十年忠州矿脉图》的夹层中,竟藏着秦邦屏与杨应龙换帖的盟书!

戌时烽烟再起,秦良玉的白杆枪挑碎宗祠匾额。匾后暗格弹出的紫檀木匣中,《秦氏族谱》万历三十八年的增补页上,秦邦屏名下赫然添注“领播州宣慰司参军衔”——这正是杨应龙叛乱前私授的伪职!城头值夜的更夫突然敲响乱钟,钟架底部剥落的金漆下,露出万历西十西年铸钟匠人的留名——正是被东厂灭门的忠州铁匠世家!

子夜惊雷劈中鹰嘴崖,炸开的山体间出条铸铁栈道。白杆兵在道旁残碑上发现《丙辰年矿役名录》,排首的“周阿大”三字旁,朱笔批注的“逃役斩首”日期——竟与马千乘被诬陷克扣矿税的日子重合!秦良玉的枪尖刺入山岩缝隙,撬出块带铭文的界石——正面刻着“石砫宣抚司地界”,背面阴刻的播州密文却写着“万历西十二年,秦氏献地三十里”!

五更梆响,城南暗渠漂来七具浮尸。每具尸体口中皆塞着枚万历通宝,钱孔中穿着的不是麻绳,而是秦邦屏府上特有的金丝线!阿蛮剖开尸身胃囊,取出的蜡丸内封着《东厂丙辰年七月密令》——指令秦邦屏在重阳节前焚毁石砫粮仓的朱批旁,赫然按着枚铜钱纹指印!赵铁头抡锤砸向暗渠闸门,震落的闸板背面,密密麻麻钉着三十六份矿工血书——每份末尾的指印,皆与万民伞中状纸上的血印重叠!

东方既白,秦良玉立于残破城楼,面前铁证己如蛛网般将秦邦屏缚在网心。她握枪的手第一次微微发颤——枪缨上缠着的,正是马千乘临刑前托狱卒送出的染血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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