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西十一年深冬，重庆卫诏狱的玄铁锁链冻出霜花时，马千乘正用指甲在砖墙上刻写《矿税弊政疏》。丘乘云余党新调任的矿税监邱乘云，特意命人将牢房石壁换成忠州朱砂矿砖——这种浸透矿工血泪的赤色岩块，遇寒气便会渗出混着铁锈的毒汁，将马千乘十指腐蚀得可见白骨。秦良玉星夜兼程押送来的《平反铁证》被截在朝天门码头，十二箱文牍遭东厂番子泼上桐油，火光照亮江面时，《水西永宁盟书》残页竟在烈焰中显形，墨迹扭曲成安邦彦与奢崇明联名弹劾马千乘的奏章！
“马宣抚可知万历二十八年那船朱砂？”邱乘云的描金暖炉磕在刑架上，炉灰里飘出半片焦黑的《忠州矿脉图》残页。马千乘咳出的血沫溅到烙铁上，滋啦作响间竟凝成“通播”二字，这分明是东厂用杨应龙祖坟旁的雷击木特制的“显罪铁”。阿蛮的獴子群突然撞破地牢气窗，撕咬开邱乘云的貂裘大氅，内衬里掉落的铜钥匙竟与三年前奢寅贡船暗格的锁孔完全匹配！
秦良玉的白杆枪挑开码头灰烬时，发现未燃尽的《平反疏》残角上，工部火器司的批文印鉴竟被替换成水西土司的狼头暗记。阿蛮用苗疆药水泼洒江岸，浸泡后的焦土突然隆起，露出埋藏的十二尊青铜炮模——这些本该销毁的播州铁炮模具，炮膛内壁赫然刻着“石砫监造”字样，而铸造日期正是马千乘奏请整顿矿政的万历三十九年春！
邱乘云在诏狱点燃杨应龙遗物时，特制的迷魂香混着朱砂毒雾灌入马千乘肺腑。垂死的宣抚使突然大笑，他扯断镣铐将头颅撞向刑柱，飞溅的脑浆在墙上泼出完整的《西南矿脉分布图》——图中标注的十七处私矿，竟全数对应秦良玉近年剿灭的播州余孽据点！阿蛮的银针刺入染血图纸，针尾颤出的频率与地脉震动完全吻合，引得诏狱地底突然喷出混着矿渣的毒泉，将邱乘云特制的“认罪书”冲成纸浆！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石砫城突遭三百死士夜袭。这些刺客的藤甲内衬缝着《马氏通敌证词》，但秦良玉的钩镰枪挑破甲胄时，露出的皮肤竟纹着东厂番号与奢崇明生辰！阿蛮的巫蛊仪式催动全城犬吠，追踪至城隍庙地窖时，发现二十口贴着封条的“忠州官银”箱——撬开的箱内没有银锭，全是刻着安邦彦徽记的苗刀，刀刃淬的竟是马千乘诏狱毒血！
邱乘云在除夕夜突审马千乘，将十二种苗疆蛊虫灌入其喉。垂死的宣抚使突然咬破舌尖，喷血在《大明律》上绘出矿税监勾结土司的脉络图。阿蛮的獴子群此时己刨通地道，闯入刑房时正撞见邱乘云手持伪造的“马千乘画押状”——这状纸的裱糊层竟用秦良玉嫁衣碎片制成，朱笔字迹遇血显露出真正的书写者：奢崇明麾下的水西师爷！
万历西十二年正月十五，马千乘在诏狱咽下最后一口气。尸身被运出时，捆缚的三十六道铁链突然自行断裂，链环坠地拼出“矿税当革”西字。秦良玉的白杆枪刺穿囚车底板，挑出的暗格里藏着邱乘云与安邦彦往来的密信匣——锁芯内填塞的竟是马千乘被拔下的十片指甲，每片指甲都刻着播州朱砂矿的产量密文！
当阿蛮用苗疆秘术催动尸身开口时，马千乘胸腔突然传出声若洪钟的《平播赋》。邱乘云吓得打翻毒酒，酒液漫过地砖显形为万历二十八年贡船航线图，图中每个补给点都对应着未被剿灭的播州余孽巢穴！秦良玉的嫁衣在寒风中鼓荡如帆，她撕下袖口《女诫》绣片包裹丈夫遗容，金线拆解重组成的“忠魂不灭”西字，竟与二十年前海龙屯血战的将旗纹样完全一致！
邱乘云被押往京师那日，重庆突降黑雪。雪片粘在囚车栅栏上，竟拼凑出完整的《东厂构陷录》。阿蛮的银针射入雪幕，针尖牵引出的冰晶突然化作马千乘面容，对着长江吟诵未写完的《请诛矿税疏》。秦良玉将丈夫的断枪投入赤水河，枪尖激起的漩涡中浮起十二年前沉江的忠州矿工遗骸——每具尸骨都紧攥着刻有邱乘云印鉴的砒霜药包！
三月清明，石砫军民为马千乘立衣冠冢。墓碑刚竖便遭雷击，裂开的石芯里出成捆的《水西调兵令》，每道军令的签发日期都对应着秦良玉近年来的平叛战役。阿蛮的巫舞引来山鹰群，这些猛禽抓碎的调兵令残片中，竟夹杂着未寄出的《诛秦良玉密令》——笔迹鉴定竟是丘乘云临终前口述，由安邦彦亲笔誊抄！
当白杆兵为马千乘举行招魂仪式时，长江突然逆流三刻。阿蛮的龟甲在法坛上自行碎裂，卦象显示“坎上坤下”的师卦，裂纹延伸处正是奢崇明屯兵的永宁地界。秦良玉将丈夫的青铜面具沉入江心，水面倒影却浮现赫图阿拉城的轮廓——但此刻她不会知道，这道血染的忠魂，将在七年后与建州铁骑碰撞出惊天动地的浑河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