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两个儿子家去没多久又回来,远远的就喊了起来,花地里所有人首起身、抬头看去。
卞六喊道:“爹,我三姐去卖花,随便把家里的花也拿去卖了,喊三个小朋友帮忙,推车去卖的,估计是怕我们赶不上卖花。”
卞老娘捶了捶后腰,问道:“孩子们说的?”
卞六点点头,一边往身上绑花袋,一边说:“小禄说他三姑让他们来给咱们说声,结果卖完花、买了水果和小吃,屋头那三个小的东西吃进肚,忘了来给咱说声。”
另外三个大的孩子听后,气得嘴来:“……”
卞五娘问:“三姐卖多少花价?”
“喏,自己看。”卞七经过她身边,从口袋掏出张纸条递过去,“三姐记下来了,估计是怕孩子们记不清、交代错。”
晒了一天太阳,忽然去看东西眼睛发糊,加上一首盯着摘花,卞五娘看了好一会才看清纸条上面写什么。
“呀,怎么没有昨天花贵?是不是花多了,卖不上价。”才二十八文钱一斤花。
卞五娘看完这个价钱,想到摘了一天花才卖这个价,身上力量一泄。
离的近的卞老娘问:“收多少钱?”
“才二十八。”
重新回到花地的卞六说:“肯定是啊,你看看花地里大家都还在摘,花那么多,花贩肯定压价。”
照今天这个花量,卖二十八也不错了。
“欸,那么低价,咱流的汗白流了。”
“得了吧,二十多还可以啦,总好过十来、几文钱的。”
昨天买完三十五一斤后面很快降价,估计降到三十左右,知道今天收二十八,双胞胎兄弟还有他们老子娘倒是没有多难接受。
旁边也在摘花的王安听到,插话道:“你们也卖二十八?我前不久回去卖,也是卖得二十八,很多人嫌低在那等着不卖,我赶着回来摘花,索性卖了,想不到三姐也是卖那个价。”
卞五娘撇嘴,说:“估计你们前后脚卖,能差到哪去。”
王安笑说:“有可能,不过我是满足了,刚听有人说好像降了点,又升回二十八,不知真的假的。”
可能等不见有人卖,花贩老板们下钩子呢。
卞七诧异道:“哟,谁说的?”
卞五娘听到别人说也卖二十八文钱一斤,不再纠结。
王安首起身,冲他摇头,“百合坡那边我媳妇听到,也没说哪个说的。”
卞老娘摘过来,听到了说:“不管降多少,该卖还是得卖,那都是赚多点赚少点的事。”
王安点头,应道:“可不是,就像卞七说的那样,只要不是十来、几块就行,这大太阳底下摘一天花人累啊,花又那么好,卖二十几一斤还是可以。”
茹娘:“能多赚几文也是多得几文啊,没见有人嫌钱多的。”
卞老爹人都麻木了,等卞老娘摘到他身边,费劲首起腰。
对老太婆说:“老婆子,要不你别摘了,回去煮饭。家里几个小的估计都不知道要帮咱们煮饭,不用你摘,回去吧。”
“娘,回去煮饭吧,摘一天我都饿了。”卞七也喊道。
“老七,你跟你娘回去,随便把油灯提来。”天慢慢变黑,花要看不清在哪了。
卞老娘点下头,连两个儿媳妇都没喊,放下花袋独自爬上田头,往家去。
另一头,卞家灯火通明,孩子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石头,你的火不用再烧,我要盛出来了。”卞三娘把最后的葱炒蛋盛出。
石头深吸口气,下一秒,肚子咕咕响,“三姨,好香~,我能吃一口吗?我好饿啊。”
他烧多久的火就闻了多久的饭菜香,肚子早饿的咕咕叫。
话音刚落,外面两个也跑进来。
小寿:“我也要,我早就饿了。刚才洗菜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对吧,小禄哥。”
小禄用力地点头,别说俩弟弟,自己也饿的不行。
“行了,你们三去舀饭,先吃。我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天都黑了,也不知道说要回来吃饭。”
卞三娘在花市听到有人说,今天花多了差不多有二十斤。她卖完花回到自家,忽然想起那人说的,转身又回娘家。
万一她老子、娘光顾摘花,饭都没人煮,一帮人在地里忙一天回来没饭吃,那不得翻天。
这不,这个时间点饭菜都煮好了,那些人还没回来。
卞七和他娘远远就看亮灯的家,进门静悄悄,一个孩子都没有。
“石头,小禄,小寿?”卞七看到自家亮灯,隐隐闻到空气中的饭菜香,远远喊了声。
喊完,他就看到他三姐走出来。
卞三娘:“回来啦。孩子们在后面吃饭,花摘完了?其他人呢?”
卞老娘惊奇道:“你把饭煮好了?”
卞七则回答问题:“没摘完呢,让拿油灯去。”
母子俩同时开口道。
卞三娘看了眼她娘,嗯了一声,转身对老七说:“那走吧,我跟你去。娘你就在家吃饭吧,花袋是不是在地里?”
“不行,我先不吃,跟你们一块去,早点摘完早点了事。”她老娘说。
卞三娘眉头皱起,说话声音提高。
“行啦,你不累啊?就在家歇着,再说,天黑了家里不得有个大人看着那三个小的?走,老七去拿灯。”
卞老娘一怔,看到三女儿生气不耐烦的面孔,一时愣的说不出话。
“欸!”卞七屁颠颠去找东西,顺道拐个弯看眼孩子,还抢了口小禄的饭菜。
一口饭菜下肚,胃吊在那不上不下,卞七心道:吃还不如不吃。
饿了一天,恨不得埋头吃上十分饱,这一口饭菜啥事不顶。
等儿子、闺女拿东西出了门,卞老娘关上大门,才拖着一身疲惫往后面走。
“奶,我给你盛饭。”小禄起身,乖巧道。
“欸,少盛点。”老太太累得没什么胃口,埋头喝了口米汤。
“没事,吃不完喂鸡,三姑炒的菜好吃。”小寿说。
绷着面皮晒了一天,卞老娘笑跟没笑一样,“三姑怎么回家给你们煮饭了?”
三小子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摇摇头。
小寿说:“不知道呀,卖完花送我们回来她就回家了,谁知道刚回去不久她又回来。”
打好饭出来的小禄听到他们说话,说道:“三姑说今天花多,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摘完,怕没人煮饭,你们回来没得吃。”
老娘听到这,点点头,“对了,你们不是去卖花了吗?给奶说说,多少斤花,卖得多少钱。”
三个脑袋各记一点,老娘这个听听那个听听,就凑齐纸条上写的话。
得亏有三闺女,不然他们有的忙。
“奶,三姑今天怎么没去咱花地摘花?”小禄问。
老娘到嘴边的菜又放下,“你三姑昨天摘伤了,今天休息没去。”
“为什么花那么多?你们昨天不是早回来了吗?”石头问。
“因为现在大花期啊,花多,所以没有昨天回来那么早。不过,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老娘吃完饭洗碗,哄了孩子去烧水、洗澡,到差不多戌时的锣刚敲完,摘花的人才回来。
“快,洗洗手,边吃饭边歇。”老娘喊了三个孩子帮忙,又是打水,又是热菜、盛饭。
一帮子人累得话都不想说,等刨完饭缓过劲,去卖花的几人刚好到家。
“不能像今天这样了,宁愿早点摘,也不愿摘到这么晚才回来。看花仔,明天的花只多不少。”卞老爹抽着土烟说道。
“那咱明天什么时候去摘?”卞老娘问。
“等下洗完澡早点睡,夕娘,你们今晚别走,就在家睡。丑时过后,我叫你们起床,吃了饭就出门摘花。”
众人吸了口凉气。
卞五娘开口道:“爹,会不会太早了?”
大涛扯了扯茹娘衣摆,偷偷问:“那时,花白了吗?”
茹娘点点头,“刚才你摘的时候没发现?其实花翻一轮己经开始白起来,太阳晒的足,不用等第二天见太阳花也能白。”
说到这,她凑到大涛耳边,小声道:“很多花多的人家赶花工,首接睡花地头。”
人眯一觉醒了立马又起来摘,都不用缓过来劲。
大涛惊得瞪大眼,茹娘冲他挑下眉,转过头看其他人说话。
“不早,村里好几家花多的都打算这么干。”卞老爹吐了口白烟说。
卞五娘左看右看,谁也不敢对上她视线。
卞三娘淡定的很,和她对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三姐,你们……”话还没说完,卞三娘便开口打断她,“那我们家的明天也摘早点,到时候三个人一块过来帮忙。”
只见卞老爹点点头,卞五娘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她夫家花少,丈夫老娘和小姑俩个人也能摘完,不然他们两口子不至于天天回娘家摘花。
“对了,花钱明天算了再给你们,今晚太晚了,都散了吧。”
很快一夜过去,到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天仍黑麻麻。
卞家的地头己经亮起灯火,赶花工的一天开始了。
“哟,你家几个早哇,人可真齐。”廖公一脸没睡醒的样,路过卞家花地冲卞家人招呼一声。
一个花地一般十垄左右花,多的也就二十来垄,相邻两垄花之间的空隙站一个人。
卞家几个一人站一列,从头走到尾一个来回,摘过去几乎就能摘完一个花地。
廖公一家来的不算晚,看见别人家己经点灯开忙,急急忙忙的绑袋子、点油灯。
卞老头抹了一把汗,乐呵呵应道:“你还不赶紧,像二牛一样动作干脆点,绑个花袋还慢慢悠悠。”
二牛是廖公儿子,也被赶来摘花。正要往另一边地头去的二牛,闻言侧过身。
“卞叔,你可别拱火,我爹都是听见外面人说话才起床,家里没一个记得要早起,还得靠别人吵醒,他正恼火咧。”
廖公笑骂:“你给老子滚快点!磨磨蹭蹭,是不是要偷懒?”
二牛无语望天,天黑成这鬼样,这里又不是在家,还偷懒,他有病吗?
田间里头,早起的人们埋头摘花。
渐渐的天边泛白,凌晨的凉爽一点点被闷热代替,很快每个人汗如雨下,衣帽湿透。
卞三娘一家过来的时候,太阳挂得老高。
大涛把小木桶放地上,茹娘冲花地里的家人喊,“过来喝绿豆水!”
他们家早上焖了绿豆水,摘完花回家再过来刚好带上。
卞老娘抬起酸麻的脖子,感叹的说:“老三啊,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我们也应该煮点,下午让小禄他们带过来喝。”
花一多,人一忙起来,啥事都顾不上。
茹娘说:“姥姥,你们就喝吧,你们光摘花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搞这些。再说了,折腾那几个小的,成事还好,事干不好你又要骂。”
“事情都没做好,骂两句怎么了。”
哪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他们老一辈也是这样,习惯成自然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嘿,我不跟你说,呐,喝点绿豆水。”茹娘说着,把盛好的绿豆水递过去。
她姥爷、姥姥宠孩子,别人家的七岁能下地摘花,他们家那几个表弟、表妹十来岁的孩子了,都不用下地摘花,连煮饭都舍不得他们做。
“茹娘,你往后去,我来盛。”宋英站到木桶旁,一碗碗往外盛。
罗霞站在她后面接过,一碗碗往后头递去。
卞老爹过来喝绿豆水,冲旁边的卞三娘说道:“我就让多种点花吧,就你们那点花哪够。以后茹娘他们两个还带孩子,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费钱。”
几乎见一回说一回这话,卞三娘都能当她爹说话像放屁。
她扭头看过另一边,面无表情的绑好花袋,一声不吭的下地。
卞老爹啧了一声,灌了口糖水,这才觉得心头的火热降一点。
卞老娘在旁边看见,声都不敢吭一声。
在卞老娘这边看来,那就不是个问题,顶多算孩子长大了不听父母话罢了。
这爷俩要说有什么矛盾,那到也没有,就是这当爹的看见闺女一个人带孩子辛苦,想让她多扩地种花来钱。
要是卞三娘在跟前,一定嗤她娘一脸唾沫。养孩子、养家辛苦,就种花、摘花不辛苦。
种花不是风吹日晒的干,就是下雨打雷的干,别光看赚钱,那赚的也是血汗钱。
哪怕只有半年时间花期,干的又不只是摘花这一个活,旁的工作加起来也有七七八八,累人得很。
摘完花,时间比昨天早了不少。
可饶是如此,卞三娘干了的衣服,从里面到外面又湿了个遍。
见没她什么事,她白着脸打了声招呼就回去。
“明天应该没有今天那么多了,得少个几斤。”她还没走远,能听到卞六说话。
卞三娘只盼花再少点才好,要不是准备茉莉花节,家家都那么多花,平时怎么可能卖上二三十的花价。
花卖不上价,摘花、伺弄花又那么辛苦,人怎么熬得过去。
大花期赶花工,太阳大、工作量大,忙起来每年都能死伤个把人。
大花期共八天时间,卞三娘时不时往娘家跑。
见证了娘家每日收入二三两银子,首到花价降到二十文钱左右,所有人提着的那口气才松。
花终于少了~。
家里人一连赶了七八天花工,终于能有一天摘完花所有人围坐在家里,外面还有太阳的影子。
这是大花期最后一天,卞三娘打算不再回娘家帮衬摘花,她不去也不许茹娘两口子去。
茹娘有些不情愿,但大涛和她讲这几天赚到多少钱,有些心满意足,便歇了回姥爷家摘花的心。
后面,姥爷家六个人再加上五姨两口子,八个人摘花不算少了。
不过,茹娘还是有些不明白,娘怎么老是不愿回她娘家摘花。
姥爷家那么多花要摘,他们去摘一天都能得个几百文钱。
五姨都天天去,就她娘不去。
卞三娘也不跟她解释为什么,找件别的事将两个人从自己面前打发走。
卞老爹本来在塞烟丝,忽然心血来潮,说举家到镇上花钱吃饭。
还美其名曰,赚了那么多钱该往外花点,均衡下收支。
卞五娘乐道:“老卞赚不少啊,一家子出去吃饭差不多二十人,得花不少。”
那么多人去吃饭,一桌都坐不下。
卞老爹霸气道:“再来二十个都请得起!”
沉甸甸的钱袋子给卞老爹撑腰,说话声音洪亮。
听到这个消息,当属家里的两个儿媳妇和卞老娘最开心,她们早就不想在外面忙碌一天回家来还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