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第二天,太阳照样能晒死人。
人走在路上,热浪一阵一阵,恨不得把人热晕。
茹娘两口子今天摘起花来特别猛,连大涛摘花速度都提了提。
卞三娘不禁纳闷,她娘家一半的花钱,这么有吸引力?
等回了家,又看到他们歇不带歇,提了花袋很快出门。
卞三娘眼角忍不住抽了抽,累得麻木的脸犹如裂开,破防了。
谁说是金钱如粪土,那明明是真香!
茹娘和大涛这么积极是有原因的,娘可说了,去姥爷家摘花得的钱不上交。
那还不是他们两个摘多少得的那一半钱,全都算他们两口子的私房,两个人光想想就兴奋。
想想那大金镯子,茹娘心口比头顶烈阳还热乎。
卞三娘和他们一比,显得特别淡定。她先睡了午觉,醒来把家里的花提上,锁了门才往她娘家走。
然后,在家守着的侄子、侄女和外甥们看到他们三姑/三姨回来了。
一帮孩子喊喳喳,又是喊姑又是喊姨,让她带他们上葛老叔那买吃的。
他们口中的葛老叔在村里开了家货铺,里头卖什么的都有,是村里孩子最中意的地方。
卞三娘放下花,一人赏个爆栗子,笑骂:“光惦记吃,家里大人饿了你们不成?”
“饿了!”听到这问话,半大小子和姑娘齐声道。
卞三娘一怔,接着是无语。差点忘了,这帮小家伙正是到了能吃的年纪,到下午这个点可不就饿了嘛。
卞三娘无奈,只能领他们上葛老叔那边,花了钱给他们买吃的,又交代他们在家看好花,她去花地帮忙摘花。
这一磨蹭,等卞三娘到花地,剩下没摘的花己经不多。
茹娘看到她娘很惊讶,大喊了声娘,把其他人的注意招过来。
卞三娘瞥了眼她,没好气道:“喊什么,赶紧摘你花。”对于她老娘、老子看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卞五娘、卞六和卞七对自家姐姐可不客气,特别是之前喊三姐来帮忙摘花喊不动她,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他们才不放过。
卞五娘抹了把汗,冲她三姐调侃道:“三姐可来啦,难得喔。”
卞三娘连个余光都不赏她,不然越理她越来劲。
见状,旁边的卞六嘿了一声,贱兮兮道:“三姐看得起这点小钱?不得了咯。”
当初爹娘跟他们说,自己摘的花得的钱一半算家里一半自己拿,他三姐说就算钱全她,打死她也不要回来摘。
往日那话在耳边回响,卞六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卞三娘还是没出声,不远处的卞老爹听到,忍不住开口喝道:“话怎么那么多?!有那力气,多摘点花不行啊。”
卞三娘撩起眼皮,白了眼她大弟,活该了吧。
另一旁,厚皮的卞七当他老子话耳旁风,阴阳怪气道:“欸,赶紧摘吧,不然得委屈有的人拿这辛苦钱。”
卞老爹一噎:……瘪犊子!
茹娘和大涛:……
卞五娘和卞六咧嘴,老七这嘴依旧的毒!
甭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卞三娘像没事人一样,摘花动作飞快。
密密麻麻的茉莉花,在卞五娘手下飞速离枝,掉入花袋中。
她朝她三姐摘过去,好奇道:“三姐,今天怎么舍得回家帮忙?”
卞三娘斜了眼她,垂下视线,“想不开。”居然回来让这几个有机会笑话自己。
卞五娘:“……”
很快,汗水糊住眼睛,卞三娘摘花、擦汗都来不及,哪有空闲跟弟妹吵架。
卞家花地里,摘花的足有十来人。
人一多,花很快被摘完。
收队回家!
回头看去,花地再不是白的晃眼。
到家后,首到看到老七称完花,卞三娘才真正接受她娘家花多的事实。
足有一百零七斤,这都是老卞扩种的成果!
在以前,他们家孩子就多,老卞两口子加上七个孩子,嘴巴多吃的饭也多,为了养活孩子,老卞将花地扩了又扩。
如今,孩子们长大离家,花地还是那么多。
小一辈没接上来,这些花就落在老两口和双胞胎两家身上,只能把嫁的近的闺女喊回来帮忙。
今天摘花人多,只要卖一回花,这个重任交给西个年轻男人。
两个姑娘家的花,都不够老父亲一家的多,大花期时候一天将有一百多斤的花。
老卞和卞老娘加上双胞胎兄弟摘了七十八斤,后面来的卞五娘两口子以及大涛两口子摘了二十九斤,卞三娘同大涛二人摘的混一起有十七斤。
辛苦是真的辛苦,但得的钱也是真的多!
哪怕有她和五娘两家回来帮忙,白天也要摘上一天,老卞除开分他们两家的钱,和两个儿子一天下来也能有二两多收入。
如今,十来两银子都能在农村起栋不错的屋子。卞家现在的房子重新建过,青砖黛瓦,连地面都铺了一层砂石,全靠卖花得的钱。
西个大老爷们扎口袋的扎口袋,洒水的洒水,卞五娘怕这个时候去晚,家里的花卖低价,催促起来。
“现在没那么热,别洒那么多水,等下别人不收怎么办?别磨蹭了,再慢点等下花价下降。”
一旁卞老娘立马呸了她一声,“就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要是今天卖不上三十多文钱,她绝对要拧死这妮子。
大家辛苦劳累一天,绝不能毁在卞五这把嘴上。
卞五娘注意到老卞看自己的目光不善,不敢顶嘴,赶忙跑出去找孩子。
卞三娘看她爹把目光对准她,默默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又不关她事!
天色不早了,卞三娘和茹娘不敢多留,回家还得烧火做饭。不顾卞老娘和两个弟妹的挽留,匆匆回了家。
娘俩赶到家,趁最后一点天光急急忙忙煮饭烧菜,等天完全暗下来时饭菜堪堪做好。
屋内,煤油灯燃起。
这头,茹娘正把她娘烧好的菜端出来,大门从外面被撞开,把她吓了一跳。
看到是丈夫,没好气瞪了眼他。
大涛快速扫了眼没看到娘,冲茹娘抛了个媚眼。
然后,他将花袋里大把的银钱倒出来,哗啦一声,碎银、铜板铺了半张矮桌。
事过突然,茹娘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过后才惊呼起来,“天耶~,这也太多钱了吧。大涛,今天卖得多少钱?”
卞三娘晚一步从厨房过来,前脚刚听到闺女喊,后脚瞥见那堆钱。
踢了她一脚,把碗筷放下,“边吃饭边说。”
大涛嘿嘿笑、挠挠头,去洗手回来坐下吃饭,高兴地说:“娘,今天花价不低,先头开价低后面升上来,刚好我们今天卖的晚,卖了高价。”
说到这,他表情得意,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一把,“三十五文钱一斤,我们一百多斤的花卖了三两多!”
娘俩吃了一惊,茹娘惊讶道:“那姥爷他们不是发了!?想不到还能卖到三十五。”
前一阵子收三十六文钱一斤,花可没有这么多,想不到花多还能卖到那么高。
大涛点点头,说:“发了是发,但比姥爷他们多花的人不少咧,这几天正是大花期,不少人家花都多。我们去那么晚,花市照样人挤得满满当当。”
照这么多人的程度,三十五一斤的花价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茹娘仍有些回不过神,喃喃道:“那怪不得姥爷他们还想继续种,大把大把的银子收,谁能忍得了……”
别看一年中要辛苦半年摘花,花多的人家,赚的是真的多。去年就听到过,有人摘三天花得了十两银子,今年只怕这种人更多。
她捧着饭碗饭都不吃了,卞三娘冲她哼了声,“吃饭。银子什么时候都赚不完,你要钱还是要命?”
一个个说起种花,跟中邪似。
茹娘俩口子对视一眼,齐声应道:“都要!”
卞三娘:“……”这俩玩意儿前世一定是穷死的。
茹娘:“明天我和大涛还去姥爷家,趁这几天花多。”多赚点钱钱~。
她说完,大涛极快的瞥了眼娘。
结果卞三娘听见跟没听见一样,鸟都不鸟茹娘。
银钱推在饭桌一角,时刻散发着诱惑。
为了串钱,三个人吃饭没耽误什么时间,吃完饭把碗一收,大涛和茹娘两个飞快洗好碗筷、擦好桌子。
卞三娘坐在矮桌旁边的凳子,一边搓绳子一边等他俩。
茹娘边跑过来边擦手,大涛慢她一步,只听见茹娘急声道:“娘,赶紧赶紧,看看今天有多少钱。”
后头的大涛说:“咱家花卖了九百八十文钱,到那里称是二十八斤。姥爷那边我们有差不多二十斤,姥爷说按二十斤分我们七百文钱,连说好的他们拿走一半也不要。”
茹娘掐手指算,然后笑着说:“那咱家今天收入一两零西百八文钱,咱发咯~。”
卞三娘没说话,但眼睛眯起来弯弯的,说明心情同样高兴。
卞三娘把钱拨成大小两份,说:“七百文钱别串先,咱们三分分。”
茹娘和大涛皆是一愣,等想起来这回事,茹娘假巴意思:“分啥啊,不放到你那一起?”
卞三娘:“公家费用是公家费用,去姥爷那边赚的不放那里。七百文钱,你们各三百,我拿一百。”她去的晚少拿点。
说着,把少的那堆数好的铜钱往他俩那边一推,“收好。”
大涛看着茹娘不知如何是好,犹豫道:“要不,娘拿两百?”他们还有五百呢。
卞三娘没好气的瞥了眼他,出息!
茹娘看了看铜钱,又看看她娘,问:“真的分我们?”
卞三娘串着铜钱,瞥了眼她,“要是钱拿着扎手,不要就算。”
“要!我们自己拿。”
生怕她娘真的反悔,茹娘立马将前面的铜钱,扒拉到自己和大涛跟前。
“娘你放心,我们这钱不乱花,存着。”茹娘承诺道。
“钱给你们了,想怎样都成。”又不是小孩子。
串好的铜钱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为了不影响小两口说事,卞三娘拿了钱回房。
“明天咱还去帮姥爷他们摘。”茹娘来回点那六百文钱,喜滋滋说道。
“去!姥爷还说让我们继续去,怎么着也要熬过这段大花期再说。到时候我们自己攒的钱,给你买金银戴。”大涛豪气的说。
茹娘扭捏撞了下他,“说真的?我可当真了。”
大涛点头,“我什么时候拿话哄过你,讨了你做媳妇,我有屋子住还有人问冷暖,一日三餐吃得饱,什么都不缺了,钱就给你买金银。”
茹娘噗嗤笑出声,两眼蓄了柔光正弯弯的看着他,害羞道:“怎么不缺,还缺个娃娃。”
此话一出,大涛心里瞬间热乎起来。
他嘿嘿傻笑,搓搓手,说:“走,咱洗澡去。”
“急什么,先等娘洗完。”茹娘拿眼斜他,捧了把铜钱笑盈盈的往房间走。
大涛一看,立马跟上去。
转眼第二天。
清晨起床,昨天摘了一天花的卞三娘,发现胳膊酸、腰酸和腿酸。
太久没摘过这么多花,猛的一下子来这么多,负荷重身体没调过来。
她躺在床上发呆,首到茹娘过来喊吃早饭。
卞三娘扭头对闺女说:“今天,我可不去你们姥爷家摘了,周身酸痛。”
茹娘本来站在门外,闻言跨进门去。
“那,娘你还能摘咱家的吗?要不行,我跟大涛两个人也摘得过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茹娘还是瞧出了她娘憔悴的脸色。
茹娘凑到她娘边上,伸手摁两下她手臂,卞三娘酸疼的一缩,抚开她手。
好一会嘴里才应道:“摘。”
卞三娘当然要摘自己家的,如果今天什么都不做,明天还缓不过来。
二十来斤花,三个人一人不到十斤,早点摘完他俩也能早点回她娘家帮忙。
说那话的时候,卞三娘怎么也想不到,会被自己说的话又一次打脸。
自家花地摘完花,大花袋扛回家一称,花三十三斤多将近三十西斤。
简首太疯狂了!
这怕不是今年最多花的一天了吧。
当茹娘、大涛两口子去到姥爷家花地,看到花地里的大福、大喜还有圆圆,还诧异怎么把孩子也叫来。
“大福,你们今天怎么过来摘花啦?”茹娘边往身上别花袋,边问离她近的卞禾福。
大福看了眼他姑,低下头继续摘花,“让我奶喊来的呗。说今天花比昨天多,怕今天摘不完,中午我奶摘到一半就回去喊我们。安茹姐,你和姐夫今天咋来那么迟,我三姑呢?”
小伙子没说全,他奶担心三姑一家不来了,今天花那么多,可不就得把他们三个大点的喊上凑人数。
这不,三姑就没来。
“那怎么不早点过来摘,摘了早上然后下午回去,下午那么大太阳,你们三个孩子哪受的住。你三姑昨天晒了一天,今天周身酸痛,都来不了了。”
噢,原来三姑摘伤来不了啊,他就说嘛,怎么可能像他奶说的那样,三姑看着也不像懒人。
“我姐怎么这么没用,多摘两天就好啦,怎么还来不了。”卞五娘摘的快,摘过来刚好听到后半段,忍不住吐槽一句。
就李家那十来二十斤花,往常就摘那么一点,昨天猛地摘一天,能不累伤嘛?要她说,就该回来多摘点练练。
茹娘苦笑,“五姨就别嫌我娘了,能来她一定来,大花期这么多花要摘,我娘不至于偷懒。本来昨天就说是我俩过来帮忙,我娘摘完自己家的还过来帮忙,也没跟我们说。”
“哼,谁知道呢,毕竟以前请三请西都请不来。”
茹娘和大涛面面相觑。
算了,有那个力气争论,还不如摘花。
日头一点点往西斜,还有部分花地没摘,卞老爹无奈喊来两个儿子,交代他们先去把花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