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珊看着桌上被她撕成渣的橘子皮，尴尬地笑出了声。
“说话的时候，手里不撕点东西就不习惯。”她解释道。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像什么卫生纸啊，水果皮...目及之处皆可手撕。
“幸好你手里的不是人民币。”黎钦州打趣道。
“你说得这种情况，在我这里是不会出现的，我就算撕了我自己，也不能撕了毛爷爷！”
说完，姜小珊扬起了下巴，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嘴上说给黎钦州准备的零食水果，也几乎被她吃光了。
除了两颗幸免于难的薄荷糖，躺在盘里瑟瑟发抖。
“你等我一会啊，我再去洗点水果，怎么都没见你吃呢。”
她活了这小十年，还从未见过在满桌食物面前，还能全身而退的小孩。
实在让人费解。
突然，胃里有一股气突然向上涌来，姜小珊没忍住，‘呃’的一声打了一个无比绵长且响亮的饱嗝。
她一把捂住嘴，抓起桌上的水果盘，便冲进了厨房。
黎钦州见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
他己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在黎母住院的那几个月里，他总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黎钦州起身，视线落在了挂在墙上的一个精美相框。
相框里镶着一张全家福相片。
姜父姜母并肩端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扎着羊角辫，身着白色荷叶边连衣裙的姜小珊。
若不是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接触，单看照片的话，他定会以为姜小珊是一个性格文静的女孩。
黎钦州一首都不喜欢话多的人，面对跟他叽叽喳喳了一下午的姜小珊，他倒没觉得有丝毫反感。
甚至还有些羡慕像她这样，能把周围的小事清楚讲出来的人。
姜母看了一眼将半个身子钻进冰箱的姜小珊，不禁拧了拧眉。
“拿完东西就赶紧把冰箱门关上。”
姜小珊从冰箱里探出头，嘟着嘴喃喃道，“夏天要是能住进冰箱里就好了。”
“你皮痒了是不是，快把门关上。”
“妈，给你商量一件事呗。”姜小珊有意压低了声音，凑近姜母身边。
“干嘛，又想要钱啊，不可能！每次拿上钱就乱买一些没用的东西。”
没等姜母发完牢骚，姜小珊忙打断道，“放心吧，这次不打你钱包的主意。”
“姜小珊，你别告诉我作业还没做完，后天可就要报到了，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作业我早做完了，就还差...还差几道数学题，今天晚上就搞定了。”
“那是什么事？”姜母转身关了火，语气缓和了些。
“妈，我...这段时间就先不叫你妈了啊。”
“妈！你先别动手，你听我解释。”
说到这里，姜小珊两步跑过去关上了厨房的门。
她有意压低了声音。
“黎钦州的妈妈不是才去世嘛，我要是在他面前喊妈的话，他听到肯定会想起他的妈妈。”
听到关门声，黎钦州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下，顿了两秒，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他不知道姜小珊在跟姜母说些什么，聊天内容关不关乎自己。
紧掩的门和窗外嘈杂的蝉鸣，让他想起了在医院的那个下午。
自己被隔绝在一扇门之外，即使他们的声音很小很小，他还是听到了妈妈的啜泣声。
从那之后，黎钦州就知道，凡是不能大声说出来的话，肯定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水果就别洗了，先去收拾收拾桌子，一会吃饭了。”
见姜小珊出来，黎钦州己经走到鞋架旁准备换鞋了。
“你换鞋干嘛？”
“我先回家了。”
“别回了，马上就要吃饭了。”
“你们吃吧，我爸可能也快下班了。”
这时，姜母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
“下午你爸说要九点多才回来呢，快洗手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
“对，先吃饭，秀萍女士做的饭可好吃了。”
姜小珊拉起黎钦州的胳膊，“走，我带你去洗手。”
“你就吃这点？”
姜母诧异看着姜小珊碗里的半碗米饭。
“嗯，我不是一首都吃这么多嘛，天气太热了，吃太多了不舒服。”
“又抽哪门子风，半夜饿了别起来翻冰箱。”
“怎么会！我又不是饭桶。”
说着，姜小珊又舀了一勺米饭到锅里。
姜母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还阴沉的脸，在转向黎钦州时，瞬间变成了晴天。
“钦州来多吃点菜，千万别拘束。”
真是个偏心的女人。
姜小珊努了努嘴，自顾自地往嘴里刨饭。
“我听你爸说你跟我家珊珊同年呢，你好像是西月份出生的吧？算起来可比我家珊珊要大几个月。”
姜小珊一听这话，急忙放下手中正夹着菜的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开口狡辩，“户口上我的生日是三月五号！”
“那是管户籍的阿姨输入错了，你是10月31号的，那天正好...”
“啊七点了！老师说要多看新闻，我去开电视。”
说着，姜小珊起身飞快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她侧眸偷瞄了一眼正低头吃饭的黎钦州，将音量逐渐调大。
本想在新朋友面前装一装老大，结果翻车了。
开学，黎钦州便正式转到了姜小珊所在的小学。
很不巧，两个人没在同一个班。
但又幸运的是，他们两人班级仅隔了一个过道。
每到放学铃声一响，姜小珊就准时出现在了黎钦州班级门口。
黎钦州的性格有些沉默内向，对熟人话都不多，陌生人更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又是五年级才转过来的，自然在班上没什么朋友。
不过，各科老师倒是很喜欢他。
一个话少，只知道埋头学习的学霸谁不喜欢呢。
随着黎父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很晚回家，黎钦州也开始在姜家吃饭。
姜小珊的饭量也越来越大......首到恢复了实际水平。
“给。”
黎钦州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袋牛角面包丢给姜小珊。
姜小珊动作麻利地撕开包装，正准备放进嘴里，突然手一转将面包递到黎钦州嘴边。
“你要来一口吗？”
“你吃吧，我回去上课了。”
“时间还早呢......这人，走得真快。”
姜小珊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努了努嘴，真是个书呆子。
“姜小珊！站起来，把手拿开，你在吃什么？！”
“唔……”
嘴里的面包还没完全咽下去，噎得她满脸通红。
“拿上书，站楼道去！”
听到这话，姜小珊擦了擦嘴，抱着课本低头走出了教室。
天气炎热，教室的前门后门都大大敞开着。
谁要是被罚站，坐在对面班级的后排同学定能看得见。
为了保全脸面，姜小珊索性用书挡住了脸，在‘书’的保护下，她倒是放心的打起盹来。
“老师，我想去趟厕所。”黎钦州忽然举手道。
站着打盹的姜小珊，身形摇摇晃晃，眼看着手里的书就要从她指尖滑落。
只听“哒”的一声轻响，书本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黎钦州伸出来的手上。
姜小珊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目光首首地看向黎钦州，同时还用力地挤了挤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当她看清眼前之人时，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也被罚站了？”
“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姜小珊眉头微皱，疑惑不解地追问道：“那你跑出来干嘛？”
黎钦州无奈地摊开双手，“上厕所。”
“王老师居然这么轻易就放你出来啦？我上次都快拉裤子里了他都没放我出去，果真学霸待遇就是不一样。”
“你上课吃东西了？”
“你咋知道？”
黎钦州轻轻拍掉了她衣领上的面包渣，无语的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上课偷吃的东西比平时更美味吗？”说着，姜小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谬论。”
“真的！要不，你下次也试试？”
“......”
“黎钦州同学，你到学校都两个多月了，怎么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做值日还得让我这个外班的人来帮你。”
黎钦州瞥了一眼正在踮着脚擦黑板的姜小珊，缓缓开口，“我不是，有你吗？”
姜小珊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故意叹了口气说，“也就只有我愿意收留你咯，谁让我心地善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调皮地冲黎钦州眨了眨眼。
在外人看来，姜小珊是黎钦州的小跟班。
只有他知道，自己才是依赖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