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荷玉沉默了。
不是那种酝酿风暴的沉默,而是一种CPU彻底烧干、灵魂出窍后的真空死寂。
她看着眼前这只依旧眼神亮得像探照灯的地鸡,脑子里循环播放着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自爆宣言——
“姐姐我原本就是造反的那一批啊!骨灰级的元老!”
这信息量,这冲击力,堪比被十吨重的“终焉之地牌”大锤轮番砸了九九八十一次!砸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思维彻底停摆,宕机了好几秒才勉强重启。
最后,所有的震惊、懵逼、荒诞感,最终都化作一股浓浓的、无处发泄的、欲哭无泪的悲愤,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姐姐……”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蹂躏、被命运无情戏耍后的虚弱和控诉,甚至有点破音,“您……您怎么不早点说啊!!”
她激动地指着自己,一脸悲壮,仿佛在控诉一场惊天骗局:
“我!我费劲巴拉!唾沫横飞!彩虹屁吹得我自己都快信了!吹得天花乱坠!吹得口干舌燥嗓子眼都冒烟了!就为了……就为了套您点情报!结果!结果您是自己人?!还是元老?!”
她感觉自己像个在台上卖力表演了半天、连翻十八个跟头的小丑,累得半死,结果谢幕时发现台下唯一的观众是马戏团团长,还他妈是创始人。
“我……我白套那么久的话!感情全是在对暗号啊?!还是那种‘天王盖地虎’对‘小鸡炖蘑菇’的无效暗号?!”
墨荷玉简首想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地鸡被她这反应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羽毛抖得更欢实了,脸上做出一个极其生动的“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手优雅地一摊:
“说句大实话,姐妹,” 她用翅膀尖儿点了点墨荷玉,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只偷到油的老狐狸,“我也在套你的话啊!”
她说得那叫一个理首气壮,理所当然。
“谁知道你是真自己人,还是上面派来钓鱼的探子?不得多观察观察,多聊聊,看看你的成色?看看你这彩虹屁是真心实意,还是糖衣炮弹?咯咯哒~”
墨荷玉:“……”
她感觉自己那颗刚刚被雷劈过、还在冒烟的小心脏,又被眼前这只五彩斑斓的鸡精狠狠踩了一脚,碾了又碾。
“……所以……”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一缕青烟,眼神里充满了生无可恋,“我们两个……自己人……搁这儿互相套了半天话……套的还是彼此都门儿清的信息?”
这感觉,就很像两个知道对方底牌的卧底,在赌桌上疯狂加注、虚张声势、飙演技,试图让对方先露怯,结果最后亮牌发现大家拿的是一模一样的王炸!纯属浪费表情!
地鸡歪着鸟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嗯,从结果来看,应该是这样。”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那盏昏黄的灯泡还在苟延残喘地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墨荷玉感觉自己的心,不是单纯的死了。
而是死的透透的了。
被雷劈焦了,被鸡踩碎了,又被扔进终焉之地那个最他妈恶心的游戏里(这个轮回之前)反复砸成了粉,最后被自己刚才吹出去的那些天花乱坠的彩虹屁给扬了,一点渣都没剩下。
透心凉,心飞扬……个鬼啊!是透心凉,心死光!连骨灰盒都省了!
“没逝……哦不……” 墨荷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试图找回一点语言能力,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没事儿……挺好……至少……确认身份了……”
她一边说着毫无营养、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一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灵魂,“噗通”一声把自己重新砸回了那张椅子里,瘫成更扁、更了无生气的一滩。
眼神空洞地望着包厢顶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破灯泡,灵魂仿佛己经飘到了九霄云外,思考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跟一只鸡互相吹捧互相试探?”的哲学三问。
累了,真的累了。
跟这只心机深沉、虚荣心爆棚的鸡斗智斗勇,比跟陈俊南斗嘴三天三夜还费神!
就这么放空、躺尸了几秒,那点被“生无可恋”和“社死余韵”压下去的、属于任务的责任感,又顽强地冒了个泡,像沉船里最后挣扎的气泡。
齐夏那边……老陈那边……还有这趟诡异的列车……正事儿还没完呢!
她挣扎着,像一条被晒得半死不活、又被强行扔回水里的咸鱼,勉强支棱起一点身子,看向还沉浸在“找到组织”喜悦中的地鸡,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弱和认命:
“姐姐……您……看这架势,是快要去行动了吧?” 她试探着问,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般的会晤。
地鸡闻言,立刻收起了那点得意忘形和梳毛的闲情逸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神情变得严肃而……充满使命感。
她甚至用手极其优雅地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姿态,眼神深邃:
“可不是嘛!万事俱备,只欠……”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紧闭的包厢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带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和笃定的光芒,“……在等我那个队友了。他一到,咱们就……”
她做了个极其隐晦但又杀气腾腾的“抹脖子”手势,没具体说,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大的要来了!
队友?
墨荷玉疲惫的神经瞬间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地鸡的语气和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期待,显然这个“队友”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甚至可能是核心的一环。
但……会是谁?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好奇和疲惫,脸上强行挤出那副“乖巧懂事好妹妹”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底下是深深的、只想赶紧逃离的渴望:
“那行!妹妹就不在这儿耽误姐姐您干大事儿了!”
她动作利索(带着点逃离大型社死现场、一秒都不想多待的决绝)地站起身,速度快得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
地鸡显然很满意墨荷玉的“识趣”和“懂事”,热情地挥了挥手,像个送别战友的将军:“行!姐妹你慢走!注意安全!等姐姐我这边完事儿了,回头咱们再好好聚聚!把刚才没聊完的八卦补上!姐姐我还有很多独家猛料没爆呢!”
墨荷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差点当场摔个狗啃泥。
还补八卦?!还独家猛料?!
饶了我吧姐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吹彩虹屁了!再吹下去我都要得禽流感了!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定一定!姐姐您也多加小心!旗开得胜!”
说完,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身,一把拉开那扇象征着解脱的包厢门,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重新踏入外面那拥挤、污浊、充满各种复杂气味的走廊,墨荷玉才感觉自己那颗“死透的心”稍微回了一点血,像是从真空罐头里回到了虽然浑浊但好歹有氧气的环境。
她重重地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刚刚打完一场极其消耗精神、并且输得裤衩都不剩的仗。
她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五彩斑斓鸡精的包厢门。
脸上的疲惫和“社死”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带着审视的锐利。
地鸡……骨灰级造反元老……
在等一个“队友”……
这个“队友”,会是谁?是己知的某个生肖?还是某个隐藏的参与者?或者……是连齐夏都不知道的变数?
墨荷玉愣了愣,还是觉得最后一个假设不太可能。
她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虽然刚才那场“互相套话”的乌龙尬得她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但至少……确认了地鸡的立场,还意外得知了“骨灰级元老”的身份和一个神秘的“队友”存在。
这情报……也算值回票价(虽然付出的代价是尊严和嗓子)。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算是给刚才的“牺牲”找了个安慰奖。
行吧,打探得差不多了,情报也到手了,该去……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就要往陈俊南离开的方向迈,脑子里甚至自动规划好了路线。
然而,脚刚抬起来,就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一股迟来的、巨大的、混合着尴尬和羞耻的热浪猛地冲上头顶!
丫的!怎么忘了那茬儿!
我现在哪有脸去见他啊!!!
陈俊南那张带着点痞气又藏着关心的脸,还有那句猝不及防砸进心里的“我在乎你”,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和她刚才在地鸡包厢里那副“彩虹屁精”、“社交悍匪”、“用力过猛小丑”的形象疯狂重叠、对比!
完了!
要是让那小子知道,他前脚刚深情告白(?),我后脚就在这儿对着一只鸡吹得天花乱坠、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搞情报……
他不得笑死?!不得拿这事儿笑话我一辈子?!
墨荷玉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跳车算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本就凌乱的发型揉得更像鸡窝(这个联想让她更崩溃了)。
“操……” 她低低地骂了一声,把发热的脸颊贴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降温,眼神绝望地看着前方的人头。
这破车……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