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傅氏大厦像浸泡在牛奶里。程微凉推开设计部的玻璃门,发现周叙白趴在绘图桌上睡着了,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他的左手还攥着建筑图纸,右手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桌角放着一杯凉透的菊花茶,水面上浮着两粒枸杞,像凝固的血珠。
程微凉轻手轻脚地整理散落的图纸,突然在傅氏旗舰店剖面图里发现熟悉的线条——她昨天刚完成的刺绣纹样,被临摹在消防通道的装饰墙上。
"这是..."
周叙白突然惊醒,打翻了茶杯。褐色的液体在图纸上漫开,恰好淹没了那个图案的署名位置。
傅家老宅的茶室飘着陈年普洱的霉味。程微凉站在傅老太太身后,看着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那件"巧合"的刺绣作品。
"清浅说这是巴黎最新的东方风潮。"老太太的翡翠镯子磕在红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倒觉得,像是三十年前苏州绣坊的手笔。"
黎清浅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旗袍,盘扣用的是程微凉专利里的火焰纹。她将茶杯推到程微凉面前:"程小姐觉得呢?这组'春山叠翠'的配色。"
茶汤里浮着细小的金色颗粒——是程微凉用来修复样衣的金丝碎屑。
暴雨来得突然。程微凉冲进周叙白的工作室时,他正在撕一叠色卡,碎纸片雪花般落在地上。
"他们换了我的色卡本。"他抓起程微凉的手按在纸上,"这些蓝色全是错的。"
程微凉这才发现,所有标注"群青"的位置都被替换成相近的靛蓝。她翻开自己随身带的色卡本,发现关键页也不翼而飞——正是记录着她专利色号的那一张。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程微凉用钢笔在纸上凭记忆调色,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三厘米处微微颤抖。
"少了点什么..."
周叙白突然摘下眼镜:"试试加一点你疤痕在阴天的颜色。"
傅砚深的办公室亮着台灯。程微凉推门时,他正在往碎纸机里喂文件,纸屑像雪片般堆积在金属筐里。
"来要解释?"他没抬头,袖口的白金纽扣反射着冷光,"周叙白今早交的建筑方案,抄袭了黎氏画廊的装置艺术。"
程微凉把复原的色卡拍在桌上。灯光下,她手调的色块与专利证书上的样本几乎重合,唯独缺少某种微妙的光泽。
傅砚深拉开抽屉,取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张被裁下的色卡原页,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想要回去?"他用信封轻轻拍打掌心,"拿你奶奶的针法笔记来换。"
午夜的地下车库弥漫着机油味。程微凉在周叙白的后备箱里发现了被揉皱的建筑模型——中庭装饰墙上的花纹己经被硬生生刮去,露出底层发泡胶的惨白色。
"我分不清..."周叙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那些蓝色,那些该死的..."
程微凉摸到模型基座上的。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她看清他指缝间渗出的血——原来他用手生生磨平了那些花纹。
"没关系。"她撕下衬衫下摆给他包扎,"我记得每一种蓝。"
远处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监控探头的红点像饿狼的眼睛,缓缓转向他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