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的百叶窗紧闭,将午后阳光切割成细长的金线。方小宝缩在真皮沙发里,手指绞着衣角。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
闭嘴!方院长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溅到年度优秀医院的奖牌上。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啊?他扯松领带,脖颈上青筋暴起。医疗事故!要坐牢的!
方小宝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树叶。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只有挂钟的秒针在咔嗒咔嗒地走动。方院长突然转身,从文件柜抽出一个牛皮纸袋。今晚七点,去死者家里。他抽出一叠钞票甩在桌上,记住,要哭得真诚点。
暮色西合时,方小宝跪在死者家客厅里,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他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钞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抽噎着,余光瞥见方院长正对家属露出沉痛的表情。院长的手搭在老人肩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天后的晨会上,方院长宣布这起意外己经妥善解决。他环视会议室,目光在掠过牙科诊室区域时骤然降温。某些同事不顾大局,散布不实言论...他敲了敲话筒,声音像掺了冰碴。这种破坏团结的行为,必须严肃处理。
方院长背着手踱进来,白大褂一尘不染。他俯身查看器械柜,突然抽出一支麻醉剂。李医生,解释下这个。他晃了晃药瓶,上周五你给儿童患者用了双倍麻醉?
那孩子特别怕疼...李天宇跟在他身后,胸前还用白纱布吊着手。他有些紧张。推推眼镜。他解释。我先用了表面麻醉,剂量都在安全范围内——,他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这种现象,在现在的行业里很常见。很多孩子怕疼,在家长的一再要求下,医生不得不妥协。偏偏说出来就显得气短心虚。
方院长冷笑一声,镜片反着冷光。病历上可没写。他拉开抽屉,抽走一叠处方单。明天起继续停你门诊,好好学学规章制度。
夜色如墨,李天宇呆坐在办公椅上。窗外飘起细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他机械地撕开第七包速溶咖啡,粉末洒了满桌。这时门被轻轻叩响,慕伊洛端着保温罐站在门口,发梢还挂着雨珠。
趁热吃。她打开盖子,鱼胶的醇香瞬间驱散了消毒水的味道。琥珀色的汤汁里沉着红枣和枸杞,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李天宇突然鼻子发酸,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意识到自己饥饿。
慕伊洛默默整理着散落的病历,将它们按日期排好。她袖口沾了点汤渍,像朵小小的桂花。走廊的灯光从门缝溜进来,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总会过去的。她轻声说,声音像羽毛落在水面上。
李天宇舀起一勺鱼胶,浓稠的汤汁在舌尖化开。温暖从胃部扩散,慢慢融化了胸腔里的坚冰。他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慕伊洛正在擦拭他桌上的咖啡渍,睫毛在灯光下扑闪如蝶。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诊室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孤寂。李天宇的指尖无意识地着保温罐边缘,陶瓷的温热透过皮肤渗入血脉。慕伊洛轻轻拉过转椅坐下,裙摆擦过他的膝盖,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波气息。
她取出手帕,浸了热水拧干。热毛巾敷上李天宇僵硬的脖颈时,他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水汽氤氲间,慕伊洛的指尖顺着他的颈椎慢慢按压,力道恰到好处地揉开那些凝结成块的郁结。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贝壳般的淡粉色。
保温罐里的鱼胶汤仍冒着细小的气泡,枸杞在琥珀色的汤汁里载沉载浮。慕伊洛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汤匙边缘碰触李天宇干裂的唇瓣时,他尝到一丝意外的甜味,是加了蜂蜜的痕迹。红枣己经炖得绵软,在齿间化作温柔的絮状物。
窗外的雨势渐密,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与慕伊洛轻哼的摇篮曲莫名重合。她解开护士服最上面的扣子,从内袋掏出一小包晒干的洋甘菊。热水冲开的瞬间,金黄的花瓣在杯中舒展,像一场微型的花开仪式。她把茶杯塞进李天宇颤抖的掌心。
慕伊洛的发梢垂落一缕,扫过李天宇的腕骨。她低头查看他指甲边缘的倒刺,从钥匙串上取下迷你指甲钳。金属的凉意贴上皮肤时,李天宇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浅疤,弯月形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剪刀开合的咔擦声里,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保温罐见底时,慕伊洛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摸出两粒酒心巧克力。锡纸剥开的脆响中,浓烈的黑巧香气混着威士忌的醇厚在舌尖炸开。
雨声渐歇,鹅黄色的台灯柔和如远方的山峦。暖光为她镀上毛茸茸的轮廓,白衣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她将空保温罐收进布袋,转身时发丝扬起细微的弧度,空气里飘起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
李天宇发现桌上多了只草编的平安结,翠绿的草叶间缠着红线。慕伊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时,那抹红色在台灯下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安静地燃烧在漫漫长夜里。李天宇把平安结拿起来反复端详,深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这一天的闷气都消失在平安结的淡淡香气里。他的脸上又现出了阳光帅气的微笑。也许自己的路走得太顺了。摔摔跤也好。他不再害怕明天。反而期待它到来。因为明天应该会更好,而不是更坏。
第二天真的,爆出了爆炸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