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堂的虎皮交椅上凝着层薄霜,晁盖指尖敲打金樽的声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散。三十六个头领分列两厢,林冲的枪尖垂向青砖缝里未干的血渍——那是昨夜从歙州快马送回的斥候,被李逵一斧劈了天灵盖。
“宋公明好手段。”晁盖举起半块染血的玉珏,这是从刘延庆尸身上搜出的信物,“西军大将怀里揣着郓城宋家的玉器,莫不是童贯也成了你及时雨的拜把兄弟?”
宋江盯着玉珏边缘的螭龙纹,那与他穿越前在洛阳黑市见过的唐代玉璜如出一辙。掌心星瘢突然灼痛,眼前闪过撒哈拉考古队遇袭的画面——恐怖分子头目腕间也有同样纹身的残影。
“此乃朱勔栽赃。”他抖开歙州缴获的盐引,江淮转运司的官印旁盖着方腊私章,“圣公早与蔡京勾连,这玉珏正是他们交易的信物。”
吴用突然轻笑,羽扇挑起盐引对着天光:“哥哥请看,这桑皮纸产自苏州织造局,今年三月才启用的新纸。”扇骨寒光扫过宋江喉结,“可歙州之战发生在二月。”
堂外惊雷炸响,早春的雨裹着冰雹砸在瓦片上。花荣的弓弦悄然绷紧,对准吴用后心的箭簇映着电光。林冲的枪杆却横在二人之间,枪缨扫落案头酒坛,琥珀色的液体漫过伪造的盐引,浮出“花石纲”三字水印。
“够矣!”晁盖拍案而起,九环金背刀劈裂青砖,“明日三更,点齐马步水三军,踏平方腊老巢!”
宋江瞳孔骤缩。这命令违背所有军事常理,更像是借刀杀人的毒计。他瞥见阮小二在堂柱后比划水匪暗语——西南礁石滩有十二艘新到的龟船,桅杆挂着明州水师的旗号。
二更天,宋江独坐军械库。案头摊着摩尼教传来的《漕运图》,朱笔圈注的七处码头突然让他汗毛倒竖——这些港口的改造方案,竟与他穿越前设计的海军补给站布局完全一致。
“哥哥。”燕顺闪身入内,递上沾血的密函,“截获方腊给朱勔的真信,圣公要拿梁山泊换两浙盐税。”
火漆印上的莲花纹在烛光下妖异非常。当看到“三月丙子焚寨”的字样时,宋江猛然惊觉:今日正是三月初七,离方腊约定的总攻只剩九日。
暴雨中,赤发鬼刘唐撞响聚将鼓。晁盖亲率两千精锐首扑清溪县,却不知宋江早让凌振在饮马川埋下火药。五更时分,当大军行至枫树岭,山道两侧突然滚落裹着毒蒺藜的檑木——这是方腊麾下“八大王”的惯用战法。
“中计了!”晁盖金刀劈开箭雨,却见山巅亮起摩尼教的日月旗。王寅的铁骑撞破后阵时,吴用突然掏出虎符喝令:“水军转向,首取睦州!”
混战中的宋江终于看清棋局:那虎符缺角处镶着醒酒石的碎末,正是当日救燕顺所用。方腊与吴用早布下十年暗桩,连童贯大军的动向都是诱饵。
枫树岭的火光映红半边天时,李俊的水鬼队凿沉了明州水师战船。船舱里滚出的不是兵械,而是刻着“生辰纲”的樟木箱——七年前劫下的十万贯金珠,此刻成了吴用私通高俅的铁证。
晁盖身中三箭退回忠义堂时,宋江正将改良的床弩架上金沙滩。弩机绞盘转动声里,他想起现代军校的战术课——这种三弓合一的复合弩,本是用来对付装甲车的。
当第一支丈八巨箭射穿方腊的云楼时,歙州城头忽然竖起梁山大旗。浑身浴血的林冲挑着邓元觉的镔铁戒刀,身后跟着本该死在王寅枪下的三百轻骑。
“哥哥莫怪。”林冲掷出染血的《禁军布防图》,落款处盖着高俅官印,“十年前陆虞候送我上路时,这图就缝在他贴身的鸳鸯袄里。”
五更梆子敲响时,忠义堂的血迹被暴雨冲刷成溪流。吴用跪在堂前,羽扇己断成两截,露出中空扇骨里藏着的《三十六人赞》残页——那上面龚开的字迹,竟与童贯奏折的笔迹一模一样。
宋江抚过新制的《抗金九策》,忽闻江州急报:朱勔的花石纲船队昨夜沉入鄱阳湖,三十万贯奇石化作湖底青苔。而带头凿船的浪里白条,正是三日前被他军法处置的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