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生指尖拂过《韩熙载夜宴图》的绢本裂纹，鼻尖忽地嗅到丝腥甜——画中抚琴女子的罗裙褶皱里，竟嵌着半片翡翠。这抹翠色与三日前百乐门心口的簪头如出一辙，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磷光。
"沈先生看画，倒是比看活人仔细。" 红木屏风后转出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鬓角茉莉花压着道新鲜血痕。她将鎏金手炉搁在案上，炉盖镂空的并蒂莲纹正与翡翠断口吻合。
沈墨生不动声色地转动尾戒，戒面暗藏的刀片割破食指。血珠滴落画轴的刹那，整幅夜宴图突然泛起靛青——原本端坐宴席的韩熙载竟起身离座，手中酒杯化作北斗七星的轨迹。
"林老板这手'画魂'秘术，倒是比白莲教的障眼法高明。"他屈指叩响案上歙砚，震得画中烛火摇曳，"用苗疆蛊虫的荧光粉作画，遇血显形，比东洋人的显影药水风雅多了。"
林锦绣掩唇轻笑，腕间银镯突然迸射丝线缠住画轴。那丝线穿过沈墨生耳畔时，带起股腐肉味——是湘西赶尸匠操控行尸的冰蚕丝。
画轴轰然展开三丈，夜宴场景化作立体光影。沈墨生看见韩熙载的虚影穿过自己身体，在墙角暗格里取出个羊脂玉瓶——正是他在北平琉璃厂丢失的那只。
"三更天，活人钱，沈先生可听过这句切口？"林锦绣的绣花针突然穿透画中琵琶，琴弦崩断的刹那，整幅画开始渗血，"青帮要的可不是这幅赝品，是藏在真迹里的墨家机关图。"
沈墨生攥着当票推开铜门，当票背面用尸油写的密码突然遇热显形——是组二进制数字。柜台后的独眼掌柜举起放大镜，镜片折射的光点在青砖墙拼出"0918"。
"当活不当死，当金不当银。" 掌柜的烟杆敲响铁栅栏，栅栏纹路在月光下化作电路板图形。沈墨生抛去个翡翠鼻烟壶，壶内壁用微雕技法刻着永陵地宫星图。
铁栅栏轰然升起，露出背后密室。十二盏人皮灯笼悬在半空，每盏灯笼都映着不同年代的上海滩——法租界巡捕房的审讯室竟出现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百乐门舞池里混着持智能手机的现代人。
"画魂显形需三昧真火。"掌柜的烟杆点燃灯笼芯，火光中浮现《韩熙载夜宴图》真迹。画中宾客突然齐齐转头，西十多双眼睛淌下血泪，在地面汇成黄浦江流向图。
沈墨生尾戒刀片割破掌心，血雾喷在画上时，整条黄浦江倒流进画中酒杯。酒杯底座裂开暗格，掉出半块玉珏——与他怀中那枚能拼成完整北斗匙。
咸腥河风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沈墨生贴着货箱阴影疾行。怀中的玉珏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旧伤崩裂——那是五年前在长沙镖局中的东洋武士刀伤。
"沈先生来得准时。" 日本商船甲板上站着穿和服的老者，手中怀表链子缀着翡翠簪头，"青木机关长托我问好，帝国对墨家机关城的'永生菌'很感兴趣。"
沈墨生指尖玉珏纹路，突然将其抛向空中。月光穿过珏身孔洞，在甲板投射出星图光影——北斗天枢位正对应老者咽喉。
"巧了，沈某对特高课的'画皮'技术更感兴趣。"他甩出尾戒丝线缠住桅杆，借力跃起时，袖中滑落个鎏金打火机。这是上月在汇丰银行保险柜取得的"未来之物"，此刻喷出的蓝焰竟点燃了空气。
老者暴退三步，和服下摆突然裂开，露出机械义肢。义肢关节处镶嵌的翡翠遇火炸裂，迸出苗疆蛊虫——正是画魂秘术用的荧光虫。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火？"沈墨生凌空翻身，打火机火焰扫过蛊虫群。被点燃的蛊虫化作人形灰烬，落地竟拼出"2023.9.18"的字样。
林锦绣扯开旗袍高领，锁骨处的同心蛊纹泛着翡翠光泽。她将两枚玉珏按进梳妆镜背面，镜面突然泛起水波纹——映出的不是容颜，而是穿着智能西装的现代沈墨生。
"画魂显形需药引。"她咬破指尖在镜面书写，血珠竟穿透时空，滴在现代沈墨生的咖啡杯里，"你当年留在《天工密录》里的克隆培养液，我改良成了易容药水。"
镜中突然伸出机械臂，攥着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吸住玉珏，在镜面刻出星图——北斗七星末端指向梳妆台暗格。暗格里躺着卷人皮，皮上刺青是墨家机关城全貌。
"青木的机械义肢用了我给的图纸。"林锦绣对着镜子补口红，唇印印在镜面化作血指纹，"他以为偷到的是真图，其实缺了最关键的死门位——就在你心口旧伤里。"
密室突然震动，墙壁渗出黑水。沈墨生踹翻梳妆台，台面夹层掉出本《神农百草经》。经书浸水后显现现代化学公式，其中"铯137"的符号正与罗盘刻度吻合。
沈墨生借着探照灯巡视货箱，箱面英文标识在月光下扭曲成梵文。他撬开印着"大日本帝国"的货箱，里面装满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每颗心脏都长着荧光菌丝，菌丝缝里嵌着翡翠碎末。
"画魂需画皮，长生要换心。" 林锦绣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带着混响回声。她抛下个青铜匣，匣面纹路与永陵地宫出土的残片相同。匣内药丸遇空气自燃，烧出张卫星地图——2023年的香港维港清晰可见。
沈墨生用玉珏挡住扑来的东洋忍者，珏身突然射出激光。这是他在现代时空见过的武器，此刻却从古董中迸发。忍者胸口的特高课徽章融化，露出下面的白莲教刺青。
"曹督主倒是会挑傀儡。"他踩碎徽章，碎渣里滚出纳米金丝——与三百年后香港实验室的产物相同，"就是不知道你这具身体，还剩多少活人的血？"
仓库铁门轰然倒塌，穿机械铠甲的青木机关长踏火而来。他手中武士刀劈开货箱，箱内菌丝触须般缠向沈墨生。林锦绣突然从梁上跃下，旗袍裂开露出绑满炸药的腰身。
"当年你用画魂术救我，今天我还你条生路！" 她扯断引线前，将个翡翠镯子套进沈墨生手腕。镯内暗藏的药粉遇血沸腾，腐蚀了机械铠甲关节。
爆炸的气浪掀翻仓库顶棚，月光倾泻而下。沈墨生在瓦砾堆里摸到半张焦黑的人皮，皮上刺青在血泊中重组——墨家机关城的死门位，赫然指向他心口旧伤中埋着的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