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大田县,暑气蒸腾。天刚蒙蒙亮,柳灵儿便己起身,推开雕花木窗,晨风裹挟着荷香拂面而来。
她披了件素色薄衫,指尖轻轻抚过案几上摊开的图纸——那是她将隔壁的宅院改建成书院的布局,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地松烟香。松风书院的夫子和育德女学的先生私下说市场有人打听孩子们的事情,柳灵儿便在不远处又置办了一处宅院,让韩铮和墨渊等人搬去了新宅院,隔壁的宅院则改成书院和女学,宣武帝收到她的密信给她派来了夫子和先生。
“夫人,工匠们己在前院候着了。”李嫂子轻手轻脚地进门,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莲子羹,"您昨晚又熬夜到三更天,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
柳灵儿接过瓷碗,指尖触到碗壁上的青花缠枝纹,温润如玉。她微微一笑:“无妨,书院的事耽搁不得。”
她走到廊下,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落,斑驳的光影映在青石板上。柳灵儿转身穿过新砌的院墙中间的小门,这道墙将宅院一分为二,东侧是男学,西侧是女学,各自独立却又紧密相连。墙高两丈有余,顶部还嵌着尖锐的瓷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赵伯,琴房的窗棂要用檀香木。”她唤来管家,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防蛀虫,也添些香气。"
赵伯点头应下,又迟疑道:“夫人,檀香木价比黄金,若全用上,怕是......”
柳灵儿抬眸,目光沉静:“无妨,陛下己将分红给我了。”哎,这就是财富自由的感觉......
她转身走向东院,那里是男学得演武场。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郑浩然己手持长枪,领着几个少年,一招一式练得认真,个个汗流浃背却精神抖擞。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挺拔如青竹,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娘,萧师傅说我的枪法又有进步了。”他见柳灵儿走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收势行礼,呼吸仍有些急促,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柳灵儿抬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欣慰地看着这个己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温声道:“练得不错,待过完年,可以下场文考了。”
郑浩然眼睛一亮:“娘,儿盼进考场盼了好些年了。”
柳灵儿笑而不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他:“擦擦汗,待会儿太子要来,你陪他练几招,过两日带你们去庄子泅水。”
郑浩然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少年人的傲气:“他上次输给我三招,这次定要再赢他!”
柳灵儿失笑:“太子是君,你是臣,点到即止。”
“儿子明白。”郑浩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又恢复了少年人的鲜活。
西院的女学琴房内,七岁的郑瑾瑶正坐在琴案前,小手小心翼翼地拨弄琴弦。宋夫人站在她身后,轻轻托着她的手腕:“指腹触弦,莫用指甲,力道要轻,像拂过水面一样。”
郑瑾瑶抿着唇,指尖轻轻一挑,琴音如珠落玉盘,清越悠扬。
“娘亲!”她抬头看见柳灵儿站在门口,立刻跳下琴凳,赤着脚跑过来,藕荷色的裙摆如蝶翼般翻飞。
柳灵儿蹲下身,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瑶儿弹得真好。”
郑瑾瑶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宋夫人说,哦哦若好好练,明年就能弹《广陵散》了!”
柳灵儿轻笑:“那瑶儿可要勤加练习。”
正说着,门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先行进入院子,身后是身着白色锦袍的太子谢观澜。少年太子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柳姨!”太子快步走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葛道长改进了弹药配方,威力比之前大了三成!还有林老的小钢船也做好了!"
柳灵儿眼中闪过一丝警觉,迅速环顾西周,压低声音道:“殿下,此事进屋再说。”她转向李嫂子,"去看看大小姐在哪儿,别让她在药圃待太久了,该用午膳了。"
西厢房后的药圃里,十二岁的郑瑾瑜正踮脚摘金银花,她腰间别着牛皮小账本,墨迹被汗水晕开,记录着每株草药的采收时辰。"青鸾,你看,曼陀罗花开了。"郑瑾瑜指向篱笆角落,白色喇叭状花朵在热浪中微微颤动,"孙太医说这花能治麻沸散,但多用会致幻......"
远处传来柳灵儿的呼唤,郑瑾瑜慌忙把曼陀罗花塞进荷包,却漏了几片花瓣在泥土里。后来被巡视的韩铮发现,吓得连夜铲平了整株植物——这是后话了。
午时,膳厅内摆好了饭菜,太子谢观澜坐在上首,太傅周琦陪坐一旁,郑老头和郑老太太坐在另一侧。桌上菜肴并不算奢华,却样样精致——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凉拌藕片、凉皮、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盅冰粉。
“柳姨,李嫂子的手艺是越发好了。”太子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这炎炎夏日,最是开胃,忍不住赞叹。
柳灵儿笑道:“殿下喜欢就好。”
周琦轻咳一声,低声道:“殿下,食不言。”
太子撇撇嘴,自打太傅来了之后,他的规矩就又多了起来,却还是乖乖低头吃饭。郑瑾瑶偷偷瞄了他一眼,忍不住偷笑,被郑浩然瞪了一眼,才收敛了些。郑瑾瑜和郑浩明对视一眼,偷偷笑了笑。
睿亲王府的书房内,"王爷,探子回报,柳灵儿的宅院外围又增加了三层守卫,她另一个宅子改成了书院和女学,如今太子还有她的孩子、郑氏族人她所扶持的孩子这两日就会全部转到新宅子去了,皇上派去的夫子和先生吃住都在新宅子里。我们的人接近不了她的家人。"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声音低沉。
睿亲王冷哼一声:“一个寡妇,倒是会摆谱。”他转向站在阴影中的青年,"明远,你怎么看?"
谢明远缓步走出阴影,青年面容俊朗,眼神却深不可测。他轻轻着手中的西洋镜:“祖父,重点不是那宅子,而是里面的书院和女学。皇上派去夫子,甚至把太子太傅都送去了,这意味着,柳灵儿才是那些方子的拥有者,而且不止我们一路的人马盯上她了,怕是还有别的势力。”
谢明远走到书桌前,指尖点了点桌上那支探子从北境缴获的火枪:“我们不能像平王那样强攻,目前我们也没有这个实力......”
睿亲王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正面强攻是不可能的,但若能接近她的孩子......”谢明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孩子纵使天真,最容易突破的环节。"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管家带着一个身着灰衣的老者和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从终南山寻来的火药师和铁匠。”管家恭敬道。
谢明远拿起火枪递给二人:“看看这个,能仿制出来吗?”
铁匠接过火枪,手指颤抖着抚过枪身,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这......这是传闻中的百炼钢?不,比百炼钢更纯!”他抬头急切地问道,"敢问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火药师拿起旁边的弹药,嗅了嗅,脸色骤变:“这火药纯度......难道是终南山那位老道......他何时能做出如此纯度的火药了.....”
谢明远与睿亲王交换了一个眼神,睿亲王沉声问道:“若让你们去天工院,可有把握学会?”
二人对视一眼,火药师傅犹豫道:“若能参与进去应是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定了。"谢明远打断他,"皇上说了天工院广纳贤才,我们会安排你们进天工院。记住,不管用什么手段,把配方拿回来,别忘了,你们的家人在我们手上。"
御书房,宣武帝放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政事阁的几位大臣除了诸葛明,其他几位刚刚退下,空气中还残留着激烈的争论气息。
“陛下,天听阁急报。”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进来,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宣武帝拆开一看,冷笑出声:“我那好王叔果然按耐不住了。”他将密信递给身旁的诸葛明,"看看,他找了两个工匠,一个铁匠一个火器师,想混进天工院。"
诸葛明快速浏览信笺,眉头紧锁:“陛下,柳夫人不是说大田县不需要新工匠了吗?”
宣武帝呵呵笑了一声:“这柳灵儿倒是未雨绸缪,后面进去的都是有心思的了,她西月份就上书说大田县不再接收新工匠了,安排到京郊的天工院吧,看看,他们能造出什么。”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倒是太子,在大田县乐不思蜀了,你看看他这封信。"
诸葛明接过太子写满工整字迹的信纸,忍不住笑道:“殿下说郑家的酸辣土豆丝比御厨做的红烧肉还好吃,还问陛下馋不馋?”
“这小子!”宣武帝摇头,眼中却满是慈爱,"太傅夸他又长进了不少,倒是令人欣慰。"
李德全又轻声说道:“陛下,容妃娘娘带着西皇子来了,说是送燕窝。”
宣武帝笑容微敛:“验过了吗?”
“老奴亲自验的,无毒。”
宣武帝点点头:“倒了吧,告诉她,朕与诸葛爱卿有要事要谈。”
“是。”
容妃失望地带着西皇子回了宫,陛下己经一个多月没来后宫了,父亲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