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宫，夜。
烛火摇曳，映照着金丝楠木雕花的梳妆台。丽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捏着一面鎏金菱花镜，镜面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
“皇后最近用的什么香？问到了吗？”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贴身宫女杏花正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盒新制的蔷薇香露，闻言指尖一颤，险些打翻瓷盒。她连忙稳住手，低声道：“回娘娘，奴婢听闻......皇后娘娘近来用的，似乎不是寻常香露。”
“哦？”丽妃指尖一顿，菱花镜微微倾斜，镜中那双妩媚的凤眼眯了起来，"不是香露？那是什么？"
杏花咽了咽唾沫，声音压得更低：“听坤宁宫的小宫女说，是一种叫'香皂'的东西，不仅能沐浴净面，连发丝都能洗得柔滑光亮，还自带香气，比香露更持久。她说皇后娘娘有一块净面的，一块洗发的，一块沐浴的......说......”
“说什么？”丽妃眯起眼睛盯着杏花。
“说皇后最近用了那香皂皮肤都嫩了许多，皇上......皇上去坤宁宫用膳盯着皇后看了许久，说起了年轻时候的事儿，所以......所以这段日子皇上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坤宁宫。”杏花冷汗首流。
“香皂？”丽妃指尖一紧，鎏金镜框在她掌心勒出一道红痕。她缓缓坐首身子，锦缎裙裾在榻上铺开，如一朵骤然绽放的牡丹，艳丽却带着刺。"难怪皇上最近都没来我宫里了！"
“是......那个小宫女说太后寿辰那日，皇后特意带着太子在坤宁宫门口迎接那柳灵儿，当时说了句谢谢她送的香皂，用了极好的话。”杏花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柳灵儿？又是她......”丽妃红唇轻启，咬牙切齿地说道，仿佛在舌尖碾碎了一粒毒药。
那个农妇。
那个靠着几亩良田和几样新奇的玩意儿，就得了皇上青睐的乡下妇人。
丽妃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太后寿辰前两日，皇上单独召见了她，密谈一个多时辰，莫非就是谈这个？
“皇上和太后也有吗？”丽妃美目中寒光闪烁。
杏花点头：“是，听说是镇南侯带进宫的，皇上分给了皇后和太后，说太后极为喜欢......还赏赐了柳灵儿三匹妆花缎。”
“呵......”丽妃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着镜面。
三匹妆花缎。
那可是江南进贡的珍品，连她这个所谓的宠妃一年都只得一匹。她，百年世家贵女，皇后不过是个农女出身，仗着是皇上的原配，不过读了几年书就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没有她爹的扶持，先皇会那么容易上位吗？现在那个大田县的妇人也如此看不起她。一个小小的农女，凭什么！
殿内熏香袅袅，沉水香混着龙涎，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此刻却让丽妃胸口发闷。她忽然抬手，将菱花镜重重扣在梳妆台上。
“啪！”
一声脆响，吓得杏花浑身一抖。
“去信给父亲。”丽妃冷冷道，"让他查清楚，这香皂到底是什么来路。让父亲把这香皂的方子弄到手，这种生意，她一个农家女也配？"
三日后，沈府。
沈尚书负手立于书房前，窗外一株老梅横斜，枝头残雪未消。
“老爷。”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正是镇南侯府负责洒扫的刘嬷嬷。
“进来。”沈尚书头也不回地道。
刘嬷嬷蹑手蹑脚地进屋，关上门，从袖中取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老奴从二夫人院里的婢女那儿弄来的，这就是那香皂。”
沈尚书转身，接过油纸包。
揭开一看，是一小块乳白色的香方糕一样的东西，质地细腻，散发着淡淡地茉莉香。他皱眉：“就这？”
“老爷可别小看它。”刘嬷嬷压低声音，"这东西洗脸沐浴洗发都行，比澡豆和香露强上百倍。听说老夫人那里还有一种叫'肥皂'的，洗衣裳特别干净，连油脂都能去掉。"
沈尚书眯起眼，用指甲轻轻刮下一小块，在指尖捻了捻。
滑腻，却不油腻。
“柳灵儿......”他喃喃道，"上次进京，和皇上密谈的是这个？"
“是啊。”刘嬷嬷点头，"是柳灵儿特意到侯府拜托镇南侯送进宫的，听婢女们说那日镇南侯甚是高兴，这柳灵儿只送了侯府和皇上。老夫人将几块香皂切割了分给各房，几位夫人用了都说好。二夫人说皇后娘娘极是喜欢，连带着后宫嫔妃都眼红得很，如今各宫主子都在打听，哪里能买到这香皂，二夫人还特意问了老夫人，老夫人说要看那柳夫人什么时候开始兜售。"
沈尚书眼中精光一闪，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暴利。
绝对的暴利。
后宫嫔妃、京城贵妇，甚至全国的世家贵族、富商豪绅，哪个家里不需要，哪个不爱香露脂粉？若这香皂当真如传言所说，比香露更好用，那其中的利润，绝不是蛋糕和面包那些吃食可以比的......
面包、蛋糕、酒楼、高产粮食，现在又出现了这香皂，这柳灵儿究竟是何许人物？照这样下去，大虞朝大部分的银钱都进了皇上的内帑，还有那镇南侯的口袋，那所谋的大事何时能成？如今北边的戎狄王兄弟自相残杀，内部混乱，用不上，平王只有封地，北境的军权在周将军手上，局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好了。
沈尚书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
一个农妇，能有这么多的奇物，背后必有蹊跷。神机营那天奇怪的枪声，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要么，她真有惊世之才。
要么......
可是不管他派多少人去大田县，没有一个成功的，平王的人马更是折损了不少，那柳灵儿怎会如此谨慎？府中竟只有一个两个仆人，仆人身边都有侍卫护着......她甚至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全地走出京城，平王亲率人马去追都没用......
“将此信送到大田县，交给‘老周'，让他务必查清这香皂的配方。还有查查看柳灵儿身边还有谁可以利用，让他想办法安排人进府做内应。”沈尚书唤来暗卫，将信递给他，又交代道，"派人告知平王这件事情，让他派人盯着大田县柳灵儿的一举一动。"
“柳灵儿......”他轻声自语，"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玉芙宫。
丽妃对镜梳妆，铜镜中映出一张娇艳如花的脸。
她拿起妆台上那盒御赐的蔷薇香露，轻轻嗅了嗅，忽然觉得这曾经让她爱不释手的香气，如今竟变得如此平庸乏味。纵使她有绝色容颜又怎么样？皇上有了好东西想的还是皇后，丽妃轻轻嗤笑。
“娘娘......”杏花小心翼翼地上前，"沈大人来信了。"
丽妃接过信笺，扫了一眼，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有意思。”
她指尖一弹，信笺飘落进香炉，瞬间被火舌吞噬。
镜中的美人嫣然一笑，眼底却结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