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踏着未时三刻的钟声入宫时，宣武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金丝楠木案几上堆着半尺高的奏章，朱笔悬在砚台边沿，将落未落。
“臣墨渊，叩见陛下。”
宣武帝头也不抬，笔尖在奏章上划出一道凌厉的朱批：“北疆的折子朕看了，赈灾粮发得不错。”
墨渊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玄色官服下摆铺开在青金石地面上：“全赖周将军亲赴各州各县督办，甚至还带着亲兵去村子里发放，很多村子......都死绝了.......上次的赈灾粮被不少人压了下来，没有分到百姓手中，周将军处置了他们。"
“嗯，朕收到周将军的来信了，其他人呢？"宣武帝搁下朱笔，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墨渊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臣见到赵知府时，他己是瘦骨如柴，这次更是亲力亲为，亲自在粥棚分发，有百姓哄抢粮车时，他以身挡在车前，被踩断了两根肋骨。”
宣武帝唇角微扬：“这赵文焕倒是忠心。”
墨渊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折，双手呈上：“臣与韩铮在北疆期间，捣毁了两处平王的死士据点——影阁与鬼魅，当时影阁正在商量烧毁粮仓，这是北境粮仓的布防图。缴获密信若干，其中......涉及平王与戎狄的往来。”
宣武帝接过密折，目光在纸上扫过，眸色渐深。半晌，他合上折子，淡淡道：“证据还不够。”
墨渊神色一凛：“陛下，平王暗中勾结戎狄，意图不轨，若不及时处置......”
宣武帝抬手打断：“朕知道。”他指尖轻点案几，"但平王是朕的亲弟弟，若无铁证，一无法说服母后；而贸然动手，只会引起朝堂动荡。"
墨渊沉默片刻，低声道：“臣明白了。”
宣武帝目光深邃：“朕要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击必杀，那个没脑子的，从小就容易被人蛊惑，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是，陛下！”
墨渊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匣上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莲心处嵌着一颗米粒大的东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陛下，这是柳氏托臣转交给您的解毒丸，共十颗。她说......您身边群狼环伺，特别.......有需要。青黛和韩铮都中了平王手下出手的毒，效果确实奇佳，陛下可以让院正验一验。"
宣武帝接过木匣，指尖在匣面上轻轻，随后缓缓打开。匣内铺着柔软的鲛绡，十颗碧绿色的药丸静静躺在其中，每一颗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隐约有清风流转，吹得鲛绡微微起伏。
“群狼环伺？哈哈哈哈，朕这身边确实，群狼环伺啊！她还说什么了？倒是个大方的，几百颗说送就送了。”宣武帝觉得甚是有意思。
“她还说......希望陛下长命百岁，这样才能护得她长命百岁.......还说希望陛下是一名千古明君，成就太平盛世！”这话是柳灵儿私下说的，韩铮说着顿了顿，"陛下，臣这里还有两个止血丸，跟平王派来的死士几次厮杀，那柳氏的止血丸己经用完了。"说着呈上了止血丸。
“千古明君，太平盛世啊——”宣武帝目光远眺，这个女子竟有如此抱负，若是个男子，就她那些收服人的手段，自己怕是......容不下她。
“那老药师确定去世了？”宣武帝抬眸，目光锐利。
“是的，制药时，是臣、青黛、青鸾、还有韩铮一起去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第二次去找的时候，发现老药师己经死了，并且死因蹊跷.......是被折磨致死的。”韩铮垂眸道。
“呵，平王......”宣武帝凝视着药丸，忽然从案几的夹层里取出一颗药丸，丢入案上的茶盏中。
“陛下！”墨渊一惊。
茶水瞬间泛起一层碧色涟漪，随后恢复澄澈。守在暗处的影卫首领猛地现身，却被宣武帝抬手制止。
“去传张院正。”宣武帝淡淡道，"带着他的银针再带只猫。"
太医院院正张太医匆匆赶来，白须微颤，手中捧着一套银针，抱着一只猫。宣武帝将茶盏和一颗解毒丸推到他面前：“验一验。”
墨渊接过那只猫，张太医取出一根银针，浸入茶水中，银针瞬间变黑——茶中竟含剧毒。
宣武帝神色不变：“继续。”
张太医颤抖着将银针取出，沾了些解毒丸的粉末，银针的、上的黑色竟迅速褪去，恢复银亮！
“这......”张太医瞪大眼睛。
宣武帝唇角微勾：“墨渊，给这小猫喂一口茶盏的水。”
墨渊端起茶盏给小猫喂了一口，小猫立时抽搐，张太医立马刮下一层粉末喂了进去，这小猫竟奇迹般地好了。
“这......这......鹤顶红的毒向来无解啊！”张太医声音发颤。
“墨渊。”宣武帝看着止血丸。
墨渊会意，取出短刃在小猫的腿上划了一刀，鲜血瞬时流了下来。张太医拿起止血丸刮了一些涂了上去，不消一会儿，血，止住了！
“老臣行医十六载，从未见过如此奇药！”张太医震惊地看着两个药丸，"不知是何方神圣所制？"
宣武帝看着药丸：“能仿制么？”
张太医额头渗出冷汗：“这......臣斗胆求一颗作引子......”
宣武帝轻笑一声，拈起一颗药丸丢给他：“今日之事，若传出去.......”
“陛下今日偶感风寒，请老臣来请平安脉！”张太医以头抢地。
待张太医退下，宣武帝将剩余的九颗解毒丸和一颗止血丸收入暗格。
翌日早朝，宣武帝当众嘉奖周将军与赵文焕，赐黄金百两，绸缎五十匹，擢升赵文焕为北疆布政使，镇南侯赏黄金千两。
两次护送皇粮的所有士兵赏银三百两，韩铮和墨渊赏黄金千两，群臣哗然，却无人置喙。至于为什么没有赏柳灵儿，是柳灵儿特意要求的，她不想枪打出头鸟，她一个寡妇己被赏赐一个县主的称号，在儿子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她不想惹太多麻烦，所以特意交代墨渊，一定一定告诉宣武帝千万别给自己赏赐。
京城某处隐秘宅院，几名官员聚首密谈。
“平王也是个没用的，被个农户步步紧逼到如今的局面。”
“陛下突然赏赐，又秘密召见张太医，恐怕......与北疆之事有关。”
“平王若倒了，我们在北疆的线就断了。”
首座上的老者冷笑：“急什么？皇上再厉害，也防不住枕边风......听说，丽妃娘娘最近，很是受圣宠啊。”
众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御花园内，宣武帝负手而立，望着池中锦鲤出神。
李德全低声禀报：“陛下，丽妃娘娘求见。”
宣武帝眸光微闪：“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丽妃袅袅而来，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
宣武帝淡淡一笑：“爱妃何事？”
丽妃眼波流转：“臣妾听闻皇上近日操劳，特意炖了参汤......”
宣武帝接过汤碗，似笑非笑：“爱妃有心了。”
在他低头要喝汤的瞬间，眸底闪过一丝冷光。
“陛下，”李德全接过汤碗，"您忘记昨日张太医的叮嘱了？您近日风寒，不可以大补。"说着就将汤倒了，也不管丽妃是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