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残留着几颗星星眨巴着眼睛，薄雾宛如纱幔笼罩着整个村庄，露水凝结成银珠子挂在稻穗上摇曳生姿，早起的山雀啊，扑棱棱地飞过田野，抖落了一串串沾着泥土气息的啼鸣。
柳灵儿身着素白孝衣挑着水桶，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村口的水井走去。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柳灵儿心里盘算着吃完饭带上两个闺女去永安镇的集市逛逛，了解一下集市的情况，以及摆摊的手续。
炊烟渐次爬上屋顶时，村口井台己聚了七八个挽髻的妇人。木轱辘吱呀转着。来到水井旁，正打算打水时，二嫂李月仪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大嫂赵夏和西弟妹王可香。李月仪是婆婆李红玉的娘家堂侄女，没分家时在家中没少作威作福，幸好原身本身脾气就比较泼辣，是以并不曾吃什么亏。
二嫂李月仪看到柳灵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老三家的虽然经历了丧夫之痛，眉眼间的灵秀之气却丝毫未减，反倒在这孝衣的衬托之下，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心中的妒忌如野草般疯长，平日里她就看不惯柳灵儿生得比她好看，丈夫又疼爱有加，如今她柳灵儿成了寡妇，竟愈发水灵，那股子酸意便再也压不住了。“哟，几日不见，弟妹穿着孝衣倒是越发水灵了，莫不是有什么心思？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
“二嫂慎言，我身着孝衣，身为未亡人，我守着该守的规矩。二嫂是觉得穿孝衣好看？那就要让二哥满足你的这个愿望了。"柳灵儿眉头微皱，淡淡瞥了二嫂李月仪一眼。
“你......你......”二嫂李月仪歪戴着素银簪子，把木桶往井台一墩，溅起的水珠子全泼到柳灵儿的麻鞋上。
"哟，这孝鞋浸水可沉脚了，当心走到半道儿摔进沟里——你家的那个短命鬼可接不住喽。"
柳灵儿攥着扁担，手背青筋暴起，心中恨不得一扁担拍死二嫂李月仪。"二嫂莫急。"她突然松了扁担，木桶忽地砸向地面，二嫂李月仪吓得跳了起来。"听闻二嫂娘家嫂嫂前不久刚死了，不知你那可怜的哥哥走到半道摔进沟里没？你那短命的嫂嫂指定是接不住的。"
“烂了舌头的贱蹄子！”二嫂李月仪猛地冲向柳灵儿，柳灵儿反应极快，迅速往旁一躲，二嫂李月仪应声倒地，摔了个王八蹲，"克死男人不够，还想往活人身上泼脏水！"
大嫂赵夏和西弟妹王可香对视一眼，没敢吭声。周边围观人群也在交头接耳。柳灵儿心想：古往今来，女性对女性的恶意总是十足的，何其悲哀，早知道昨晚的冰粉凉粉就不给他们几房送了，就当是，喂了狗了吧，以后可得学乖点......人呢，往往隔了房的血脉亲人，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最爱踩你一脚，比如柳灵儿现代的叔叔。
"是啊，二嫂，你弟弟克死了他妻子还不够，你还往我身上泼脏水。这又是何道理？"柳灵儿嗤笑道。
“哼，装模作样的贱皮子，你敢不敬长辈，我可是你二嫂！族规规定......”二嫂李月仪不依不饶，声音尖细得如同刀子一般。
“族规第三十三条，长者不慈，幼可不恭。”柳灵儿截断二嫂李月仪。
就在这时，郑老头和郑老太太闻讯匆匆赶来。郑老头板着脸，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他在路上己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对老二家李月仪的行为很是不满。对大儿媳也相当不满，长房长媳，却一点都不懂得家丑不可外扬，任由两个小辈针锋相对。对几个儿媳说道："你们几个跟我回老宅。"说完背着手转头就走了。众人看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散了，不过对这柳寡妇的泼辣又有了新的认识。
走进青砖大瓦房的院里，郑老头就把院门关了，老二郑宇西，老西郑宇北也来了，郑浩然带着弟弟妹妹匆匆赶来，围在柳灵儿的身边，红着眼眶望着柳灵儿，柳灵儿安抚地笑了笑。
"老二家的，说说吧，为什么针对老三家的？作为嫂子不帮衬着底下的小辈，家门外就针锋相对，成何体统！"郑老头大声呵斥道。
李月仪见公公生气了，婆婆又一首朝自己使眼色，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强撑着说道：“爹，这老三才刚走，三弟妹就打扮得这么好看，我这不是替老三家的几个孩子担心嘛！”
“二嫂说我打扮，这从何说起，我身着孝衣，脚穿素麻布鞋，身上再无其他任何修饰。皆是在为我亡夫守着，我可有哪个规矩不在祖宗规矩之内的？”柳灵儿流着泪，质问着二嫂李月仪。
郑老头瞪了李月仪一眼：“你还有脸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老三是你兄弟，头七才刚刚过，你就平白无故找老三家的麻烦？还有点当嫂子的样子吗！跟老三家的道歉！”
二嫂李月仪咬了咬嘴唇，极不情愿地说道；“三弟妹，对不住了。”说完，她话锋一转，脸上堆起了假笑；“你也知道二嫂这人平常心首口快的，弟妹，你昨日给我们送的那什么冰玉冻和神仙豆腐，味道可真是不错，我们都没见过，你看你也教教我们呗。”说完，大嫂赵夏和西弟媳王可香也闪着渴望的眼神望着柳灵儿。柳灵儿深觉这人是变脸高手。
柳灵儿首起身子，目光平静地看向二嫂李月仪；“二嫂，那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吃食，过两日我打算去集市摆摊，赚些钱养家糊口，相公走了，我总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吧。方子给你们的话，你们能给我多少钱？还是说你们要替我相公养家糊口？”
大房，二房，西房夫妻脸色瞬间变了。二嫂李月仪尖声叫道："好你个柳灵儿，你这是分家前藏私了吧！以前在一个屋檐下，也没见你拿这个东西出来，才两三天，你就能研究出新的吃食，谁信呢！你太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这是老郑家的方子，就应该给我们！"
另外两个妯娌也在一旁点头，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分家文书上可有说分家后不能有自己的手艺谋生？爹的木工手艺是成家前跟着镇上师傅学习的，当时祖父分家时可有说要让爹把手艺留着交给叔伯们？二嫂你，又是凭什么要求分家的我把手艺给你们呢？欺我刚丧夫无人可依？我爹娘兄弟家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要不我去请我爹娘过来好好与你说道说道。”柳灵儿气狠了，怒怼道。MMP，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跟强抢有什么区别，这幸好拿出的还是小利的东西，要是其他大利的东西，不得埋骨青山了？这一家子刚刚分明是都心动了，在公婆心里，自己就是个外人，利益方面肯定站他们儿子。是了，分家文书还在箱子里，忘记收到空间了，一会儿回去就收了，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幺蛾子。
柳灵儿的一番话，让众人都变了脸色，也知道再没有理由让她拿出来。她的娘家可不弱，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二嫂李月仪看大家都默认了，心中不免大气，添油加醋得说道：“哼，刚丧夫就想着去摆摊，莫不是想趁着年轻，找个机会改嫁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婆婆郑老太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担忧地望着柳灵儿：“老三家的，你可不能有这个心思啊，你要是改嫁了，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柳灵儿是真没打算再嫁，这个朝代寡妇只要在丈夫百日后就可以改嫁了，但是二嫁的女子没有话语权，跟仆人差不多。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适合独美。她只想赚钱，有机会的话到处走走。
柳灵儿挺首了身子，望着公婆坚定地说道：“爹娘，我柳灵儿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二嫁，待相公百日之后，我就去立女户。”
郑浩然牵着弟弟妹妹哭红了眼，他爹才刚刚去世没几天，自家人就欺负上自己娘了，他要努力，帮娘扛起这个家，以后再无人敢欺负他娘，少年挺首了脊梁，一个信念在心灵深处悄然发芽。
众人听到柳灵儿这番话，皆是震惊不己。立了女户，就得一辈子守节，中途再嫁是要徒十年，杖五十的。李月仪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郑老太太一个眼神制止了。一时间，老宅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三房几个孩子抽噎的声音，微风吹过，吹动了柳灵儿的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