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老茶馆墙皮鼓着泡,沈听澜的鳄鱼皮包在八仙桌上洇出个水印,正巧盖住江浸月用茶渍画的股权结构图。账本羊皮封套沾着海鲜市场的冰碴,林栖梧二十年前的香水味混着咸腥,熏得玻璃柜里的龙井茶饼发了霉。
"汇款单夹在《金刚经》里。"沈听澜用裁纸刀挑开线装缝,碎纸屑飘进江逾白的紫砂壶,"林秘书抄经用的朱砂,掺了银行防伪油墨。"
江浸月指腹着1999年7月7日的转账记录,油墨在潮气里晕开,显出祠堂功德箱的钢印:"暴雨那天,你说去给爸请大夫。"
老吊扇拽着蜘蛛网打转,光影在账本上切出条分割线。苏怀瑾抱着啼哭的婴儿轻晃,襁褓暗袋突然掉出枚铜钥匙,正巧卡在账本某页的瑞士银行账号数字间。
"钥匙齿纹..."江逾白对着光转动铜件,"和祠堂功德箱第三任会计的私章吻合。"
林栖梧的翡翠镯子突然从账本夹层滑落,滚到沈听澜脚边。他拾起镯子对着日光,内圈刻的"江氏祠堂修缮基金"字样正反颠倒:"03年修祠堂时,您说镯子被白蚁蛀了。"
"蛀的是良心。"江浸月用茶针挑开镯子镶口,"这里头嵌的碎钻,切割面印着海外离岸公司代码。"
账本突然被穿堂风掀翻,苏怀瑾的奶瓶磕在页码上。1999年的汇款记录被奶渍洇透,显影出祠堂地宫平面图,某处暗格标着林栖梧现在的保险柜密码。
"爸中风那晚,你在地宫搬金条?"江浸月撕下那张纸,"救护车鸣笛声盖得住点钞机响动?"
沈听澜突然掏出老式算盘,算珠碰撞声惊飞梁上乳燕。他拔开定位梁,二十一颗算珠滚落桌面——每颗背面都刻着祠堂修缮款的虚假零头。
"林秘书教我打三脚账,说'算珠要拨三遍才干净'。"江逾白用算珠摆出江父发病日期,"您倒是拨了二十年的糊涂账。"
婴儿突然抓住翡翠镯子往嘴里塞,苏怀瑾夺下时扯断镯链。孔雀石坠子裂成两半,露出微型胶卷:"爸做支架手术那天的监控..."
"拍的是我在地宫装箱!"林栖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拎着的爱马仕包带正巧是账本捆绳的料子。
江浸月用茶刀划开包带夹层,防水内衬上印着祠堂防火漆的检验报告。他将内衬铺在账本上,油墨字迹竟与江父临终心电图重叠:"您送爸进ICU时,还惦记着篡改消防验收日期?"
"防火漆掺了阻燃剂!"苏怀瑾突然挤奶喂婴,乳汁滴在检验报告上,"配方和瑞士银行的防火系统代码一致。"
林栖梧的貂绒披肩扫落茶盏,碎瓷片扎进老账本的羊皮封面。她拔下金钗挑出碎片:"江家祠堂的瓦当..."
"刻着您海外公司的股票代码!"沈听澜突然展开檀香扇,扇骨钢印与祠堂地砖下的金条编号完全一致。
婴儿啼哭突然转成呛咳,苏怀瑾拍嗝时震出领口的珍珠纽扣。纽扣滚到账本某页,正巧堵住被鼠啃的漏洞——1999年7月7日,江父给林栖梧的转账金额。
"暴雨夜你说去买药..."江浸月将纽扣按在金额数字上,"爸汇给你的钱,够买下整个急救中心。"
林栖梧的粉饼盒突然摔开,香粉在账本上扑出条虚线。江逾白用紫砂壶盖接雨水滴上去,粉末遇水显影出祠堂地契的转让记录:"您补妆用的蜜粉..."
"掺了祠堂地宫墙灰!"苏怀瑾将奶瓶倒扣在转让记录上,"难怪股权转让书上有白蚁蛀痕。"
老座钟突然敲响,惊得林栖梧的铂金包掉出串钥匙。江浸月捡起钥匙串,黄铜铃铛里塞着团泛黄的《临终关怀协议》。
"爸咽气前按手印的..."他抖开协议书,"是您提前准备的遗产放弃声明?"
沈听澜突然掏出钢笔拆解,笔管里藏着微型胶卷:"林秘书送我的万宝龙,笔尖刻着祠堂金库密码。"
江逾白将胶卷泡进茶汤,显影出的竟是江父抢救时的输液单:"葡萄糖里兑的是您私吞的祠堂修缮款!"
林栖梧的鳄鱼皮鞋跟突然断裂,跟芯掉出卷微型账本。苏怀瑾用婴儿口水巾擦拭,布料纹路竟与海外汇款单的水印重叠:"您鞋跟垫高的..."
"是爸的棺材本!"江浸月将鞋跟砸向老座钟,钟摆卡住的正是江父咽气时间。
账本被穿堂风彻底掀散,沈听澜用茶夹拼凑纸页。1999年的汇款记录背面,祠堂会计用隐形墨水记着:"林秘书支取镇痛剂二十盒。"
"您买镇痛剂的钱..."江逾白用打火机烘烤纸页,"是爸卖祖宅的救命钱!"
林栖梧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珠子滚进地砖缝隙。江浸月跪地抠砖,砖背刻的竟是海外账户密码:"祠堂地砖当年是您监工..."
"铺的是爸的墓志铭!"苏怀瑾将婴儿尿布甩在砖上,尿渍显出的数字正是林栖梧转移资产的金额。
老茶馆的灯泡突然爆裂,江浸月就着昏暗翻到账本末页。林栖梧用眉笔写的备注在潮气中晕染:"2003年清明,买通火葬场调包骨灰盒开支。"
"您连爸的骨灰..."他撕下这页塞进茶炉,"都掺了祠堂香灰凑分量!"
沈听澜突然掀开地板暗格,拽出个锈迹斑斑的保险箱。江浸月输入婴儿出生时辰,锁舌弹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镇痛剂空盒雪崩般涌出。
"每个空盒里..."苏怀瑾拆开药盒锡纸,"都藏着张被您撕毁的父子合影。"
林栖梧的假睫毛突然脱落,飘在江父最后一笔汇款记录上。江逾白用茶针挑起假睫毛:"贴的是爸病历本上的医嘱贴纸!"
"他写'救心丸在西装内袋'..."江浸月将假睫毛按在茶渍地图上,"您却把药换了止痛片!"
暴雨突至,账本纸页在潮气中蜷曲。沈听澜用镇纸压住关键页,黄花梨木纹竟与江父临终前攥着的族谱残页纹理一致。
"镇纸是爸的书房旧物。"林栖梧突然冷笑,"他死前还想改遗嘱..."
江浸月将账本抛进茶炉,火舌吞没纸页前显出一行烧灼痕:"亲情比纸薄。"婴儿忽然止啼,火光映亮他手中攥着的长命锁——锁芯残留的胎盘粉,正随风飘向祠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