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捏着DNA鉴定报告冲进老宅时,檐角的铜铃正被北风扯得凄厉作响。林栖梧的佛珠碾过报告上的红章,檀木珠子在"生物学父子关系成立"的字样上压出凹痕。
"你妈当年最爱在这摔东西。"林栖梧的绣鞋尖挑起碎瓷片,"景德镇的釉里红梅瓶,抵得上护工十年工资。"
"抵不过您的心黑。"江逾白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烫伤疤,"六岁那年您用烟头烙的,说是治梦游。"
苏怀瑾的石膏手正在供桌前擦拭江母牌位,忽然摸到底座夹层里的发丝。三根白发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处别着半截断裂的玉簪头。江浸月用镊子夹起发丝对着光:"硫磺皂味,医院护工常用。"
"2003年市二院发的劳保品。"林栖梧的佛珠突然散落,"那批硫磺皂烧手,害我扔了整箱。"
后半夜的雪粒子砸得窗纸沙沙响,江逾白在祠堂角落翻出个铁皮饼干盒。生锈的盒盖上印着"市二院建院五十周年纪念",盒内病历本夹着张泛黄的工牌——照片上的女人梳着马尾,胸前铭牌刻着"护工徐春燕"。
"这眼睛跟你一模一样。"苏怀瑾用紫外线灯扫过照片,"虹膜纹理遗传概率99.7%。"
"不如遗传性梅毒概率高。"江浸月翻开病历本,"2003年7月护理记录,徐春燕每日为江母擦身三次。"
江逾白的指尖突然被病历纸割破,血珠渗在"患者情绪躁狂,攻击护理人员"的记录栏。林栖梧的绣鞋碾过血渍:"你妈当年咬断过三个护工的项链。"
"断在您喉咙上那根最值钱。"江浸月亮出半枚带牙印的翡翠吊坠,"法医说江母牙齿缝里的翡翠碎屑,和您丢的那条对得上。"
破晓时分,门房老周的儿子扛着铁锹冲进祠堂。雪粒子在他棉帽上结霜:"徐春燕的坟刨开了,棺材里只有件护士服!"
"裹过死婴的护士服。"林栖梧的指甲抠进供桌漆面,"当年火葬场登记簿写着:徐春燕,女,23岁,死亡原因自缢。"
苏怀瑾突然掀开江母的骨灰坛,坛底沉着枚完整的玉簪。江浸月用银针挑开簪头暗格,掉出卷显微胶卷。老式投影仪在祠堂白墙上投出徐春燕的笔迹:"江柏年承诺娶我,却在妻子死后逼我堕胎。"
"堕胎同意书在这里。"江逾白踹开神龛暗格,牛皮纸袋上沾着老鼠屎,"2003年7月7日,正好是江夫人头七。"
"你妈赶着投胎。"林栖梧突然大笑,"那胎儿脐带绕颈三圈,生下来也是个傻子。"
江浸月用紫光灯照射堕胎同意书,江父的签名处显出一圈指纹:"2003年的印泥含汞,指纹氧化后呈暗红色。"
"红不过你妈咽气前的眼睛。"徐春燕的声音突然从梁上飘下,"她攥着这玉簪扎我手心,骂我勾引老爷。"
众人抬头望去,徐春燕的白发垂在房梁间晃荡。她腕上戴着江母同款玉镯,镯身裂纹用金漆描成梧桐枝桠。苏怀瑾的石膏手突然开裂,藏着的弹弓射出钢珠,击断梁上悬绳。
徐春燕摔在供桌上,骨灰坛倾覆。江浸月掐住她脖颈:"装神弄鬼二十年,就为今天?"
"为等你妈骨灰迷你眼睛!"徐春燕扬手洒出灰白色粉末,"这坛子里掺了徐春燕的骨灰,你们江家祖孙三代都不得好死!"
苏怀瑾的紫外线灯扫过骨灰粉末:"碳酸钙含量98%,是石灰粉不是骨灰。"
"石灰粉烧伤口腔。"江浸月抹掉嘴角白沫,"2003年市二院太平间被盗过三袋尸床消毒石灰。"
江逾白突然扯开徐春燕的假发套,露出底下烫伤的疤痕。林栖梧的佛珠砸向疤痕:"这是当年护士站起火留的疤,徐春燕为救你妈烧成这样!"
"所以她该死在火里!"徐春燕的假牙飞出,"江柏年答应娶我,却让我给死鬼守墓!"
苏怀瑾在石灰粉里扒拉出半枚带血玉簪,簪尖刻着"徐"字。江浸月将玉簪插进江母牌位:"你故意调换江母的安眠药,让她死前发狂攻击你。"
"这样老爷才会怜惜我!"徐春燕的指甲抠进地砖缝,"可他连我的坟都造假!"
祠堂后窗突然被寒风吹开,江父坐着轮椅的身影出现在雪地里。徐春燕发出母兽般的嚎叫,拖着断腿爬过去:"柏年你答应过......"
"答应过让你当续弦。"江父的氧气面罩蒙着白霜,"可你往浸月的奶粉里掺安眠药。"
江逾白举起DNA报告:"那你怎么解释......"
"解释这个!"江父掀开毯子,掏出发黄的工作证,"2003年市二院护工徐春燕,编号007。"
苏怀瑾用紫光灯照射工作证,塑封层下的水印显出"己注销"字样。江浸月掰开徐春燕的嘴,露出舌苔上的烫伤:"市二院食堂2003年6月发生过沸水泼溅事故,三名护工舌头起泡。"
"我是第西个!"徐春燕的眼泪混着血沫流,"江柏年亲手喂我喝的哑药!"
林栖梧突然将佛珠塞进徐春燕口中:"你该谢谢那场火,把护士站烧成灰,连带你的卖身契。"
"烧不掉我的手印!"徐春燕从内衣扯出张契约,"江柏年按手印的纳妾书,见证人是林栖梧!"
江浸月用放大镜细看手印,突然冷笑:"2003年的印泥含朱砂成分,遇热会泛银光。"
"你爸按手印那晚,我捧着印泥盒。"林栖梧的腕骨突然被江浸月捏住,"你的腕表印在契约空白处,表带纹路和当年那款欧米茄对得上。"
破晓的雪光刺破云层时,徐春燕忽然平静下来。她摘下玉镯套进江逾白手腕:"你爹最爱我戴这镯子。"
"最爱你戴着它伺候原配。"江浸月将玉镯砸向石阶,"2003年市二院监控显示,你戴着这镯子给江母注射过量胰岛素。"
江逾白突然呕吐不止,苏怀瑾的银针扎进他合谷穴:"玉镯内侧涂了二甲双胍缓释剂。"
"治糖尿病的药,"徐春燕笑得咳血,"能让你儿子永远记得母爱的滋味。"
江父的氧气面罩突然警报大作,徐春燕爬过去掐他脖子:"你答应让我进祖坟......"
"祖坟给你留了狗洞。"林栖梧将铜制门栓砸向她,"野狗配野种,正合适。"
法医赶到时,徐春燕己咽气在江父轮椅旁。苏怀瑾从她紧攥的手心里抠出半枚带血玉簪,簪身刻着江母生前最爱的《长恨歌》选段。江浸月将玉簪抛进炼钢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钢水吞没簪身的刹那,江逾白腕上的玉镯突然炸裂,碎玉划破动脉,血溅在DNA报告的红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