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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素描谜

栖梧集团大楼的玻璃幕墙裂了道缝,雨水渗进来在米色地毯上洇出条蜈蚣状的痕。苏怀瑾蹲在二十二层走廊尽头调丙烯颜料时,听见保洁阿姨嘀咕:“这缝跟三年前台风天裂的位置分毫不差。”

林栖梧踩着那道水痕走来,香奈儿高跟鞋踢翻颜料桶:“江总让你画宴会厅壁画,不是涂鸦厕所隔间。”

孔雀蓝的颜料泼在苏怀瑾帆布鞋上,像极了母亲化疗时手臂的淤青。

脚手架上的钨丝灯晃得人眼晕。苏怀瑾攀上三层楼高的升降台,炭笔在石膏墙面上勾出栖梧大厦的骨架。横梁转折处突然多出几道重影——昨夜在江浸月书房瞥见的1987年工程图,钢筋排布密度比正常标准少了三分之一。

“苏小姐当心!”

沈听澜的惊呼被金属断裂声割碎。苏怀瑾抓住晃动的保险绳,升降台擦着林栖梧的裙摆砸下,飞溅的石膏碎末在她锁骨划出血线。

江浸月冲进施工区时,苏怀瑾正用纱布按着伤口作画。血渗进孔雀蓝的丙烯颜料,在承重柱位置晕开诡异的紫。

“不要命了?”江浸月扯过她的素描本,“栖梧集团还没穷到让伤员赶工。”

素描本扉页夹着半张泛黄的收据。苏怀瑾抢回本子时,江浸月指尖己经触到那行模糊的“螺纹钢30吨”——正是1987年仓库火灾前最后一批建材的入库记录。

深夜的便利店关东煮咕嘟作响。苏怀瑾把速写纸铺在餐巾纸上,炭笔勾勒出宴会厅穹顶的蛛网状裂纹。值夜班的收银小妹探头:“姐你这画的是危房吧?”

“这叫解构主义。”苏怀瑾蘸着萝卜汤晕染阴影,“你看这梁柱像不像被白蚁蛀空的棺材?”

江浸月的劳斯莱斯碾过积水停在外街。沈听澜举着伞追进来:“江总要看壁画草稿。”

苏怀瑾把沾着咖喱酱的草图拍在车窗上:“告诉江总,解构主义就是要让蛀虫无处遁形。”

栖梧大厦地下车库的排风扇嗡嗡作响。江浸月将草图按在引擎盖上,手机电筒光照透纸张:“你画的钢筋用量不对。”

苏怀瑾用美工刀削着炭笔:“江总不如首接说,是现在的用量不对,还是三十年前的用量不对?”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打火机擦燃的声响,江浸月点燃草图一角,火光照亮他冷笑的嘴角:“1987年的验收报告显示,栖梧大厦每平米用钢量48公斤。”

燃烧的纸灰飘落在苏怀瑾掌心:“江总数学这么好,算算实际用量少了几成?”

消防警铃骤响。沈听澜举着灭火器冲来时,江浸月己经用咖啡浇灭火焰。焦黑的草图残片上,宴会厅立柱的阴影里藏着一串数字:1987.06.15。

林栖梧的香水味混着焦糊味飘来。她捡起碳化的纸片:“妹妹画功了得,这废墟风格倒适合改成鬼屋主题酒店。”

“林总过奖。”苏怀瑾将美工刀插回笔筒,“比起活人住的危楼,死人住的房子更该画结实些。”

暴雨冲刷着建筑工地的泥浆。苏怀瑾裹着江浸月的西装外套蹲在材料堆旁,手机电筒扫过生锈的钢筋编码:TX19870615。

“这批螺纹钢的锰含量超标。”江浸月用鞋尖踢开废料,“当年验收员收了三倍封口费。”

收废品的老头凑近秤砣:“这钢筋俺收过,烧化重铸时冒绿火苗嘞!”

苏怀瑾在素描本上记下编码,炭笔突然折断在“06.15”这个日期——正是江母忌日的前三天。

老周提着铜钥匙串晃进仓库:“少奶奶要查旧账?西库房还有批87年的混凝土试块。”

试块表面的裂缝形似江浸月掌纹。苏怀瑾用粉笔勾画裂痕走向,发现竟与宴会厅壁画上的危房纹路重合。

林栖梧的高跟鞋声在库房外骤停。苏怀瑾迅速将试块滚进废料堆,粉笔灰抹在江浸月衬衫前襟:“江总非要在这儿玩泥巴?”

“比起在董事会玩人,泥巴更干净。”江浸月故意提高声量,“林姨说是不是?”

暴雨夜的老宅书房飘着墨香。苏怀瑾将宴会厅壁画投影在宣纸上,江浸月用朱砂笔圈出七处结构缺陷:“这些位置的钢筋实际用量比图纸少20%。”

“江总漏了这里。”苏怀瑾蘸着隔夜茶晕染承重墙,“您母亲书房的暗门,用的可是实心钢。”

沈听澜抱着档案袋撞开门:“1987年采购单原件找到了!”

泛黄的纸张在台灯下显出涂改液痕迹。江浸月用紫外验钞灯照出被遮盖的数字:“林栖梧舅舅签字验收那天,正是母亲车祸入院的日子。”

苏怀瑾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危楼废墟里藏着个抱奖杯的男孩剪影,承重墙裂缝恰好穿过孩子心脏位置。

江浸月突然撕碎画纸:“明天把壁画改成梧桐栖凤。”

“凤凰栖在蛀空的梁上?”苏怀瑾将碎纸扫进簸箕,“不如画群啄木鸟,还能听个响。”

施工队的电钻声吵醒整栋大楼。苏怀瑾踩着人字梯修改壁画,在梧桐叶脉里暗藏钢筋编码。林栖梧的尖嗓子穿透防尘罩:“妹妹这叶子画得跟病历单似的。”

“林总眼力好。”苏怀瑾抖落满身石膏粉,“这叶脉纹路是照您鱼尾纹描的。”

江浸月验收壁画时,手指抚过叶片凸起的肌理:“苏小姐在每平方厘米里藏了三个漏洞。”

“比不上江总。”苏怀瑾抛给他一支朱砂笔,“您在每句真话里掺了七分谎。”

深夜的便利店冷柜结着霜。苏怀瑾把壁画照片贴在玻璃窗上,收银小妹嚼着泡泡糖指认:“这个编码我见过!上回来修冰柜的师傅工作服上印着一样的。”

维修单存根显示,冰柜压缩机更换日期正是1987年6月15日——栖梧大厦结构验收合格的日子。

江浸月踹开维修公司铁门时,老会计正在烧账本。沈听澜抢下半张残页,焦边处隐约可见“栖梧集团技术顾问费”字样。

“三十年前的五十万,够买条人命吧?”江浸月将残页按在冰柜上,霜花融化成江母病历单上的泪痕。

苏怀瑾在壁画前支起画架。炭笔将梧桐叶脉改写成病历单上的心电图,骤停的波纹恰好对应天花板裂缝。

林栖梧的钻石耳钉砸在画架上:“妹妹画得这么晦气,不怕克死自己?”

“我命硬。”苏怀瑾拾起耳钉嵌进壁画,“林总这假钻石,倒比真水泥结实。”

暴雨冲塌了建筑工地的临时板房。工人们挤在栖梧大厦走廊避雨时,指着壁画议论:“这梁柱画得跟咱工地似的,偷工减料!”

江浸月站在水渍倒影里冷笑:“诸位现在住的可是全市最贵的危楼。”

老周送来修补祠堂的朱砂漆。苏怀瑾蘸着漆料在壁画角落题字,江浸月突然握住她手腕:“写错了,母亲闺名是陆昭华,不是陆招娣。”

“江总孝心感天动地。”苏怀瑾甩开他的手,“令尊在族谱上写的可是陆氏。”

沈听澜在电梯井发现异常震动。苏怀瑾将听诊器按在壁画承重柱位置,心跳般的闷响震得耳膜生疼:“江总听过白蚁啃木头的声音吗?”

“比董事会的马屁声悦耳。”江浸月将爆破警报器塞进裂缝,“这份大礼,该送给验收合格三十周年庆典。”

林栖梧的庆功宴摆在危楼壁画前。香槟塔映着蛛网状裂纹,江浸月举杯致辞:“感谢诸位见证栖梧集团最伟大的艺术品——用谎言浇筑的空中楼阁。”

苏怀瑾在签到簿上画了只啄木鸟,鸟喙正对林栖梧的签名。收银小妹突然发来短信:“修冰柜的师傅说当年还留了盘检修录像带!”

暴雨淹没地下车库时,江浸月撬开废弃冰柜。泛潮的录像带里,验收组组长正将红包塞进林栖梧舅舅的公文包,背景里闪过江母抱着奖杯匆匆离去的身影。

日期显示:1987年6月15日,下午3点27分——江母车祸入院前的两小时。

苏怀瑾将录像带截图投影在危楼壁画上。江浸月用朱砂笔圈出公文包logo:“这家皮具厂五年前就被长风建设收购了。”

“真巧。”苏怀瑾在logo旁添了只衔钱的乌鸦,“长风建设刚中标栖梧的建材供应。”

祠堂的铜锁又换了新。苏怀瑾跪在蒲团上补绘族谱,江浸月突然抢过狼毫笔,在“江陆氏”旁边写下“苏怀瑾”三个字。

墨汁滴在1987年的祭红瓷片上,晕成个歪斜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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