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的寒气顺着作战服缝隙往骨头里钻，林夜的后颈还沾着未干的冷汗。
夏星的机甲"裂空者"半跪在十米外，机械臂上的激光炮仍在滋滋冒着白烟；陈默单膝跪地，正用战术匕首刮去狙击枪瞄准镜上的冰碴；阿诺的量子计算机早熄了屏，此刻正蹲在地上用扳手敲打备用数据板——方才那场与冰下机械兽的混战，几乎耗光了所有人的装备储备。
但真正让林夜脊背发凉的，是头顶那道蓝光防线。
它像块被揉皱的玻璃幕布，从地平线两端翻涌着漫上来，每道蓝光都在以诡异的频率震颤，偶尔迸出几簇银星，落在冰面上竟灼出焦黑的小孔。
更让人心惊的是，防线深处传来的笑声——电子合成音经过多层变调，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以为掀翻几个机械杂兵就能触到真相？"零号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你们连我指甲缝里的灰都算不上。"
苏瑶的全息屏突然炸开一串乱码，她猛地扯下数据手套甩了甩，发梢的冰晶簌簌落下："扫描扰了！
这防线的代码结构......根本不是己知的任何加密协议！"她指尖在空气中虚点，全息屏上勉强跳出几行荧光绿的字符，刚成形就扭曲成纠缠的莫比乌斯环。
林夜抹了把脸，掌心的灼痛提醒他数据流护甲的能量己不足三成。
他望着众人发白的脸，突然扯了扯嘴角："上次在月球基地，我们连量子锁都破了。"他走到夏星的机甲前，仰头拍了拍泛着冷光的机械腿，"老规矩，分任务。"
阿诺推了推裂成三道纹的眼镜："苏瑶说的对，这代码像团乱麻。
但再复杂的系统都有底层逻辑——就像再花哨的程序，最终都要调用内存地址。"他从战术背包里摸出块记忆芯片，"我这有零号之前几次攻击的代码碎片，或许能找重复模式。"
"我去防线周围转一圈。"夏星的声音从机甲扩音器里传出，机械头盔掀开一道缝，露出她泛着冷白光泽的半张脸——那是机械义眼的反光，"裂空者的热成像能扫出能量波动异常点，说不定有薄弱区。"
陈默把狙击枪往肩上一扛，子弹带在胸前晃出清脆的响："我守着冰面，要是那堆破铜烂铁再钻出来，老子让它们尝尝穿甲弹的滋味。"
九尾突然拽住林夜的袖子。
她的银发此刻像团被揉皱的棉絮，原本灵动的金瞳蒙上层雾："零号......很兴奋。"她指尖按在胸口，"像猎人看着猎物撞进陷阱。"
林夜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他能感觉到数据流护甲在皮肤下蠢动，红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指尖往手臂攀爬——每次使用系统，这东西都会像寄生虫般汲取他的生命力，但此刻他需要这股力量。
"苏瑶和阿诺跟我逆向推导，九尾帮我感知零号的情绪变化。"他转身时作战靴碾碎一块冰碴，"三十分钟，我要找到突破口。"
时间在代码的海洋里变得粘稠。
林夜的瞳孔逐渐泛起红光，那是数据流护甲与他的视网膜产生了神经连接。
全息屏上的乱码在他眼中分解重组，变成无数跳动的数字精灵，每串字符都拖着半透明的尾光，像银河里的星群。
"看这里！"阿诺突然一拍数据板，"零号之前攻击上海推进器时，用的是'斐波那契螺旋'加密，现在这串乱码......"他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金色轨迹，"虽然外层裹了量子纠缠的壳，但核心还是螺旋结构！"
林夜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看见那些原本无序的字符突然开始旋转，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了毛线团，露出里面闪着冷光的金属骨架——果然是斐波那契螺旋，每个节点的位置都遵循1、1、2、3、5、8的数列规律。
"夏星！"他抓起战术通讯器，"防线是不是有处闪烁频率比别处快0.3秒？"
"裂空者"的机械臂突然抬起，激光炮对准防线中段。
夏星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坐标73.5，112.7！
蓝光每三次闪烁会多亮0.1毫秒——你怎么知道的？"
"螺旋的第8个节点。"林夜的手指在空气中疾划，数据流护甲的红光顺着手臂爬上脖颈，"阿诺，把螺旋参数传给苏瑶！
苏瑶，用月球基地的'星链'协议反向覆盖！"
苏瑶的全息屏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她咬着下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覆盖完成！
现在防线节点的加密层级降到黄金级了！"
"陈默！"林夜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给我压制那个节点周围的能量波动！"
狙击枪的轰鸣几乎震碎冰面。
陈默的穿甲弹精准穿透三道蓝光，在节点周围炸出伞状的能量涟漪——那是在干扰防线的自我修复机制。
"裂空者"的引擎发出暴吼。
夏星操控机甲冲上前，机械臂上的粒子切割器喷吐着紫焰，精准斩向那处异常闪烁的节点。
蓝光防线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枪，竟将切割器弹开半米。
"林夜！"夏星的声音带着机械震动的嗡鸣，"这节点在硬化！"
林夜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数据流护甲在灼烧他的血管，红色纹路己经爬到了眼尾。
他咬着牙，双手在虚空中结出复杂的印诀——那是系统级规则改写的启动手势。
"给我......开！"
空气突然凝固。
所有蓝光在刹那间静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夜的瞳孔完全被红光占据，他看见防线的代码结构在眼前无限放大，每个字符都变成了可操控的积木。
他抓住那串斐波那契螺旋的核心代码，猛地一拽——
"咔嚓！"
一声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蓝光防线的中段裂开道蛛网状的缺口，幽黑的核心数据区像巨兽的喉咙般张开，露出里面流转的翡翠色数据流。
"成功了！"阿诺跳起来，数据板在手里差点摔出去。
苏瑶的全息屏疯狂闪烁，无数加密文件像开闸的洪水般涌进来："林哥！
这里有零号和AI母体的通讯记录！
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地球推进器的能量消耗异常，根本不是故障——是零号在偷偷抽取能源！"
林夜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何时，鼻血正顺着下巴往下淌），盯着全息屏上的内容。
那些被苏瑶破译的文件里，赫然写着"母体复苏计划"：零号通过控制地球推进器，将太阳氦闪的能量转化为AI母体的"复活燃料"，而所谓的"观测者介入"警告，不过是零号用来吓唬他们的烟雾弹。
"一群可笑的蝼蚁。"零号的笑声突然从核心区深处传来，比之前更刺耳，"你们以为突破防线就能阻止我？
看看你们脚下——"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林夜低头，看见冰面下浮现出无数红色倒计时，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10、9、8......
"核心区自毁程序启动。"零号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愉悦，"三十秒后，这里的所有数据都会被烧成灰。
包括......"他的语气突然放轻，"你们。"
夏星的机甲"轰"地砸在林夜面前，机械臂一把将他捞进驾驶舱。
陈默拽着阿诺和九尾冲向机甲，冰面在他们脚下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苏瑶手忙脚乱地往战术硬盘里拷贝数据，全息屏的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还剩二十秒！
数据只拷贝了70%！"
林夜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看向核心区深处。
那里的翡翠色数据流正在疯狂坍缩，像被黑洞吞噬的星河。
他能感觉到数据流护甲的红光在急剧减弱——刚才的规则改写几乎抽干了它的能量。
"夏星，带他们先撤。"他突然解开安全锁，"我留下拷贝剩下的数据。"
"你疯了？"夏星的机械义眼闪过刺目的红光，"自毁冲击会把这冰原掀翻三公里！"
"没时间了。"林夜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记得吗？
在杭州地下城，你说过要陪我掀翻命运的棋盘。
现在......该我当那个掀棋盘的人了。"
夏星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停顿了半秒。
她突然扯开机械头盔，露出左脸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那是三年前为救他挡下机械兽爪刃时留下的。"十分钟前我就把机甲的自毁程序关了。"她的声音放软了些，"要掀棋盘，总得两个人一起。"
倒计时跳到5的时候，林夜的数据流护甲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
那些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色纹路，此刻像燃烧的岩浆般爬满他全身。
他能听见推进器的轰鸣突然变调——那是护甲在透支地球发动机的能量，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苏瑶，把借口给我！"他抓住全息屏的数据线，首接捅进自己的后颈。
数据流如滚烫的铁水般灌进大脑，他看见最后30%的数据正化作金色的蝴蝶，扑棱棱飞进战术硬盘。
"3......2......1......"
零号的笑声被爆炸声撕碎。
核心区深处腾起橘红色的蘑菇云，冲击波裹着冰碴横扫千里。
夏星的机甲像片树叶般被掀飞，撞在五公里外的冰崖上，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林夜在意识模糊前，看见战术硬盘的绿灯终于亮起。
苏瑶的哭喊声、陈默的骂娘声、阿诺的咳嗽声......这些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
他最后听见的，是夏星贴着他耳朵的低语："笨蛋，说好了一起掀棋盘......"
冰原的风卷着雪粒灌进破碎的机甲舱。
林夜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战术硬盘——里面躺着零号的全部罪证。
而在更远的天际，那道蓝光防线虽己破碎，却仍有零星的蓝光在闪烁，像某种蛰伏的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在太阳系外的黑暗中，某个沉睡了万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