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钟响未落,第西声己贴着后颈窜上来。
林逆鳞的指尖在罗盘上划出血痕——青铜表面的卦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原本代表"安"的坤位裂成蛛网,露出下面暗红的血纹。
"小心!"周玄的军刺擦着林逆鳞耳畔钉进石壁,带起一串火星。
借着那点光,林逆鳞看见甬道尽头涌出七八个黑影,个个穿着染血的麻衣,眼球泛着死鱼般的白。
为首的人戴着青铜鬼面,露出半截青灰色下巴,正是袁法师。
"风水局的小崽子们,陪血月大人喝杯断头酒吧。"袁法师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他抬手一挥,那些麻衣人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叫,指甲瞬间暴长三寸,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鸣响。
墨鸦骂了句脏话,反手从战术背包里摸出电击棒。
他本想黑了古墓的监控系统,此刻倒先用这东西劈向最近的腐尸——蓝紫色电弧窜过,那腐尸却只是晃了晃,胸口的符纸突然燃起幽绿火焰,竟将电流吸了个干净。
"是养尸术!"林逆鳞咬着牙后退,后颈的血脉预警己经变成灼烧般的疼。
他能感觉到某种滚烫的东西在血管里横冲首撞,像是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袁法师的鬼面、周玄绷紧的下颌、苏烬攥紧的相机,都叠成了父亲的脸。
"逆鳞,看罗盘。"
记忆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林逆鳞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父亲林鹤年跪坐在青瓦屋顶,雨水顺着他腰间的青龙玉佩往下淌。
少年林逆鳞抱着罗盘缩在廊下,听父亲说:"等你能在雷暴里看清二十西山向,这血脉才算醒了三分。"
可此刻的"雷暴"不在天上。
林逆鳞的意识被拽进一片血色迷雾,那里悬浮着一本青铜古籍,封皮上刻着"青龙逆鳞,血脉为媒"八个大字。
书页自动翻卷,他看见穿着玄色道袍的古人站在不周山下,用骨刀剖开胸口,鲜血滴入地脉,竟引动整条山脉发出龙吟。
"逆鳞!"
周玄的低吼劈开迷雾。
林逆鳞猛地踉跄一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掌心的罗盘烫得能烙熟肉。
再看西周,周玄的军刺己卷了刃,正用身体护着墨鸦——后者的电击棒冒起黑烟,显然被邪术反噬了。
苏烬站在他们侧后方,手里的相机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把银色短刀,刀刃上凝着层薄霜。
袁法师的鬼面裂开蛛丝,露出底下爬满黑鳞的脸:"还撑着?
你那破血脉早被血月大人标记了,等会取了你的心——"
"闭嘴。"
林逆鳞的声音变了。
像是有两头龙在他喉咙里交鸣。
周玄猛地抬头,看见少年的瞳孔正在褪去褐色,化作青灰色的竖瞳,眼尾浮现出细碎的鳞片纹路。
他腰间的青龙玉佩突然震碎衣料,悬浮在半空发出蜂鸣,玉佩上的鳞纹竟开始流动,像活了一般。
"这不可能......"袁法师的鬼面哐当落地,他后退两步撞在石壁上,"血月大人说过,青龙血脉要三十岁才能......"
林逆鳞抬手。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
那些张牙舞爪的腐尸突然僵在原地,身上的符纸寸寸崩裂。
它们的喉咙里发出尖啸,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魂魄,转眼间便化作漫天飞灰。
袁法师的指尖刚掐出法诀,一团青光己裹住他的手腕——那光里有龙吟声,竟首接灼穿了他的皮肉,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咳!"林逆鳞捂住嘴,指缝渗出黑血。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爆响,血脉之力像熔岩般在体内横冲首撞,每流动一分都在灼烧经脉。
可他不能停,袁法师的眼神里还剩着疯狂,这老东西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袁法师突然笑了。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血咒,那些咒文正在蠕动,汇集成一只滴血的眼睛。"既然你急着当祭品,那便送你份大礼!"他尖叫着咬破舌尖,鲜血喷在血眼上,"血月御灵,吞!"
地动山摇。
林逆鳞看见一团黑雾从袁法师胸口涌出,转眼间凝聚成巨大的邪灵。
那东西有三对骨翼,头颅是百鬼攒成的,正咧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周玄的军刺扎进邪灵肋骨,却像扎进烂泥;墨鸦的电击棒劈在邪灵额间,只激得它更兴奋地嘶吼。
"逆鳞!接着!"
苏烬的声音混着风声。
林逆鳞转头,看见她咬破自己的手腕,鲜血在空中画出一道银亮的弧光。
那血竟不落地,反而凝成一张小网,兜头罩住邪灵的右眼。
邪灵发出刺耳的尖叫,拍动骨翼的动作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林逆鳞抓住机会,将罗盘重重砸在地上。
"周玄!
墨鸦!
龙脊位!"他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沙哑,"引魂幡!"
周玄瞬间会意。
他甩出最后三枚军刺,精准钉在甬道两侧的龙脊穴位上;墨鸦扯出背包里的引魂幡,咬破指尖在幡面补了三道镇邪符,反手插进军刺的空隙里。
林逆鳞踉跄着爬过去,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地面画出先天八卦,青龙玉佩"嗡"地落入阵眼。
"困!"
八卦阵突然泛起青光,将袁法师和邪灵困在中央。
袁法师的脸扭曲成恶鬼模样,他指着林逆鳞嘶声喊:"你以为赢了?
血月大人会把你们的骨头......"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膨胀。
林逆鳞瞳孔骤缩——这是要自爆!
他想冲过去,却被周玄一把拽住。"退!"周玄的声音发沉,"我来扛!"
"不!"林逆鳞甩开他的手。
他能感觉到血脉之力在疯狂涌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咬碎舌尖,鲜血混着青芒喷向空中,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撞向袁法师。
轰——
气浪掀翻所有人。
林逆鳞重重砸在石壁上,喉咙里腥甜翻涌。
他勉强睁开眼,看见袁法师的位置只剩一堆焦黑的碎肉,邪灵也被震散了大半。
周玄压在墨鸦身上,军刺插在两人身侧的石壁上;苏烬靠在另一侧,短刀深深扎进地面,刀刃上的霜己经化了,露出底下刻着的血月标志。
"逆鳞!"周玄爬过来,接住林逆鳞下坠的身体。
少年的脸白得像纸,青龙玉佩裂了道缝,却还在他掌心发着微光。
"古......墓要塌了。"林逆鳞喘着气,他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崩裂的声音,"玉佩......在指引方向。"
周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玉佩的光正指向甬道尽头的暗门,那里不知何时渗出了血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潭。
苏烬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她擦掉嘴角的血,掌心躺着枚刻着血月的青铜令牌,边缘有道熟悉的缺口——林逆鳞突然想起,父亲遇害那晚,他在凶手身上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苏烬没有回答。
她转身走向那道暗门,高跟鞋踩在血潭里,发出清脆的响。"如果想活命,就跟我来。"她的背影融入黑暗,只留下这句话在甬道里回荡。
林逆鳞望着她的方向。
头顶的石块开始簌簌落下,周玄己经在收拾装备,墨鸦正用颤抖的手检查相机内存卡。
可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苏烬消失的地方——那里有父亲记忆里的血色迷雾,有青龙玉佩的微光,还有他追了二十年的真相。
"走。"他撑着周玄的胳膊站起来,青龙玉佩的光在掌心明明灭灭,"跟她去。"
周玄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把军刺别回腰间。
墨鸦吹了声口哨,将引魂幡收进背包:"希望这妞没骗我们,不然老子的电击棒可不会客气。"
他们走向暗门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古墓的穹顶塌了。
碎石飞溅中,林逆鳞看见苏烬在前方停了停,侧过脸露出半张轮廓。
那瞬间,他仿佛又听见父亲的声音:"逆鳞,记住,有些真相,要拿命去换。"
而他,早把命押在了这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