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知道什么！”
蓝蝶鼓着腮帮子回来之后，憋了足足十分钟，才吐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安晋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没跟上节奏。
蓝蝶把桌上凉透了的咖啡一饮而尽，才一口气把刚才在会议室里和蓝河的争吵，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
“这样看来，你说得没错。”
安晋这下可以表态了，“你叔叔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故并不是意外。”
“那他为什么不说？！这么多年，只字不提？！”
蓝蝶冲着安晋质问，“那是他哥哥，亲哥哥，还有嫂子！他……”
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安晋给不了她答案，只能给她递过去纸巾。
蓝蝶抽了下鼻子，用手抹掉眼角那点，然后用纸巾擦干了手。
“我想……他不仅是知道，更有可能是当年就知道。”
平复了情绪的蓝蝶智商也开始恢复。
安晋问道：
“你有证据？”
蓝蝶摇摇头，但神情却有几分坚定：
“自从在梦里记起当日的情景之后，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慢慢恢复过来。
我记得出事的那天，原本晚上是打算咱们连同河叔他也一起吃饭的。但在晚饭前，下午的时候，爸爸和他吵了一架，他就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吃晚饭。然后……就是出事了。”
“吵了一架？”
安晋来了兴致，“他们吵什么？”
可惜蓝蝶又是摇摇头：
“我只是当时去问他们晚饭订哪，凑巧撞见他们在酒店房间里争吵。
本来就没听到多少，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记得的就只有‘迎风计划”，‘你会毁了整个蓝家’，‘好自为之’这些碎片。”
“迎风计划？”
安晋皱眉，“公司项目？”
“我从没听说过。”
蓝蝶快步走向办公电脑，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公司内网里应该会有记录。”
搜索结果一次次弹出"无匹配项"。
蓝蝶咬住下唇，又换了几个关键词，依旧一无所获。
“奇怪……”
她盯着屏幕，“连董事会机密档案库都没有。”
安晋走到她身后，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搜索结果：
“如果连这里都没有，说明这个计划要么从未正式立项，要么……”
“要么有人刻意抹掉了痕迹。”
蓝蝶接过他的话，声音发冷。
安晋沉吟片刻：
“那纸质档案呢？创美这种规模的企业，重要决策一定会有纸质备份。”
蓝蝶眼睛一亮：
“资料室！所有上会讨论的文件都会存档，设计图纸也在那里。我有权限进去。”
创美大厦37层的资料室门禁闪着绿灯。
蓝蝶拿着副总监的工牌一路通行无阻。
资料室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气味，成排的金属档案柜整齐排列，标签上标注着年份和项目编号。
两人分头行动，蓝蝶查项目档案，安晋翻董事会纪要。
一小时后，两人在角落的检索台前汇合，手里空空如也。
“没有。”
蓝蝶有些泄气地翻着最后一本记录册，“连董事会的历年会议纪要都没有提到这个计划。”
安晋合上手中的档案：
“有没可能是这么一种情况，就是——它根本没上过会？”
似乎一言惊醒梦中人，蓝蝶眉头一挑：
“你是说，这是爸爸和河叔私下操作的？”
安晋点点头，可随即又摇起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更麻烦了。除非是他们身边的人，否则谁都不会知道。”
“身边的人……”
蓝蝶念叨着，又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她看着脸上带问号的安晋，解释道：
“如果说离他们俩身边都近的人，那肯定非苏雯莫属了。”
苏雯？
蓝蝶的小婶子？
安晋秒懂了：他既是蓝江以前的秘书，又是蓝河现任的妻子，一个在公，一个在私，和兄弟俩都关系都非同寻常地密切。
但是……这事能问她吗？
他完全理解蓝蝶那一声叹息的原因：
亲亲相隐……
再说，找她一问，不就等于首接告诉蓝河自己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这只会令蓝蝶和他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近乎撕破脸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中央空调的嗡鸣。
“有了！”
蓝蝶突然醒起什么，猛的抬头：
“田叔！爸爸的司机田拥军，他跟了爸爸快十年。除了苏雯，平时接触爸爸最多的就是他了。”
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安晋忙问道：
“他现在在哪儿？”
“好像是……隋城颐年养老院。”
蓝蝶解释道，“他三年前确诊帕金森，办了病退。他妻子过世了，又没有儿女，公司就帮忙安排了集团旗下的养老院。我回国之后还去看望过他呢。只是……”
她神情上带上几分犹豫，“但如果我首接去找他，河叔一定会察觉。到时……”
“那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安晋主动请缨道。
蓝蝶先是一喜，转而又是一忧：
“田叔脾气倔，口风严，是不会轻易向陌生人开口。”
“放心好了。”
安晋给她回了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忘了我是什么职业的吗？让人开口说话，这可是我的专长。”
隋城颐年养老院。
护士领着拎着水果和牛奶的安晋，转了大半圈，终于在小庭院处找到了目标：
“喏，你叔叔在那边晒太阳呢。"
冬日里，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烘得人昏昏欲睡。
安晋顺着护士的指向望过去——
法国梧桐下，一位白发老人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膝盖上搭着一条格子毛毯。
他在蓝蝶那看过以前的照片，虽然模样因衰老多少有些变形，但还是能确定——他就是田拥军。
安晋谢过护士，轻轻走过去，轻轻坐下，又轻轻地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束满天星，轻轻地放在田拥军怀里。
……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明月照水面，银晃晃……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俄语的歌词在奔驰S600的车厢里晃荡。
这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他年轻时当兵的时候爱上的。
可蓝总不怎么喜欢这种调调，《爱拼才会赢》那种更符合他的口味。
所以，他也只有在蓝总不在的时候，才会当这首歌。
田拥军一边跟着哼着，一边开着车。
忽然——后座传来一把尖细的声音：
“田叔你可唱得真好！”
田拥军猛的看向后视镜——
一张青春靓丽的俏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蝶？！”
田拥军困惑地眨了眨眼，“你，你怎么在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