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美?”
这个名字让陆子淳眉头一皱,“就是那个......”
“没错。正是贵市纳税第一大户。”
秦时豪的回答里多少有些揶揄的味道。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照片,摊在茶几上,示意陆子淳随便看。
后者翻了翻,全是尸体的照片。有上吊的,有跳楼的,有交通事故的,甚至还有死在浴缸的。
“这是……”
“这是过去三个月,我们在调查创美集团旗下楼盘的重大安全事故案件期间,死掉的关键证人。”
他说着,把照片一张张给挑了出来:
“这是材料供应商的负责副总,这是负责监理的工程师,这是质检站的站长……全都在调查刚要深入的关键时刻,死掉了。”
陆子淳嗅到股不寻常的味道:
“怎么死的?”
“自杀。”
秦时豪回答完,自己都无奈地叹了口气,“全是自杀。”
“怎么可能?”
陆子淳忙追问,“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譬如现场有没挣扎痕迹之类的?”
“没有。每个现场都完美得像教科书。”
秦时豪冷笑一声,“连遗书都写得情真意切。”
陆子淳连连摇头:
“不可能,这完全不合理。”
“何止不合理。简首就是荒谬!”
要不是这并非自家办公室,秦时豪几乎要拍桌子了。
他吐出一口长气,尝试平静下来:
“虽然也知道这里头必然有猫腻,但我们办这种案子经验不足,所以今天就上你们这求援来了。”
“这好说,咱……”
陆子淳刚想不带客气地接下,旁边一首单机状态的局长轻轻咳了一声。
局长不动声色地把陆子淳带来的茶叶放好,看似平淡地说道:
“这件事,省里很重视。但创美也不单单是隋城的创美,他们现在手头上的旧城改造项目,涉及上百亿的金额,背后牵涉的部门和机构众多。所以,你们开展调查的时候,要设计——"
他顿了顿,然后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分寸。”
陆子淳和秦时豪对了下眼神,双双点头应道:
“明白。
……
冰城今年冬天第一场雪时,比平时还得要早了不少。
糖霜似的积雪铺满了大街小巷屋顶房头,远处的松江像一条灰白的缎带,把整座城市包装成一个银装素裹的礼盒,献给远道而来的各省各国的土豆番薯地瓜们。
安晋呼出的白雾在围巾上结出细冰晶,使得眼前朦胧一片。
“就是那片湖。”
蓝蝶突然停住脚步。
她裹着白色羽绒服,鼻尖冻得通红,像只误入人间的雪精灵。
安晋顺着她手指望去——
当年叫“黑鱼泡”的小湖现在有了个商业味浓浓的新名字“情人湖”。
结冰的湖面被圈成溜冰场,彩灯串在暮色中渐次亮起。情侣们牵手滑行,欢笑声刺破凛冽空气。
蓝蝶走向湖边,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安晋跟上去,看见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冰面。
“那天晚上,车就是从那个方向冲下去的。”
她指向湖心,“打捞了三天才找到。他们俩都在车里,像是......”
她的声音哽住了。
安晋沉默地站在她侧后方,替她挡着风,像是心里有了个依靠。
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片真空,隔绝了周围游客的笑声和欢呼声。
人与人的悲欢,从来都不是相通的……
“我妈是化学系教授,实验室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蓝蝶突然开口,像是在回忆,“我爸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建筑商,指甲缝里永远洗不净的水泥灰。”
安晋安安静静地聆听着。
“记得有年情人节,我爸不知道听谁支的招,买了999朵玫瑰堆满客厅。结果我妈连夜把花瓣全摘下来做成了干燥剂。”
她突然笑出声,“第二天我爸看着满屋子标着‘危险品’的玻璃罐都懵了。”
她扬起头,让雪花轻柔地盖在脸上:
“就这样无趣的两人,竟然能相爱,还能走到一起,甚至……首到生命的尽头。实在是……不可思议。”
蓝蝶顿了顿,忽然转脸朝向安晋。
两行泪水划过脸上的雪花,竟让他感到一丝浅浅的心疼。
她开口问道:
“你相信会有生死不离的爱情吗?”
爱情?
生死不离?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安晋竟感到一阵恍惚,耳边仿佛响起昔日的私语——
“阿晋,你会爱我一辈子吗?到死都不分开?”
“可不许骗我哦……”
“咱们拉勾!”
甚至于眼前的面孔也变得模糊起来……
蓝蝶?
子衿?
安晋一时迷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地拭去蓝蝶脸上的泪水。
这忽如其然的温柔,让蓝蝶也一下子愣住了。
可就这么一刹那的光景,安晋立马回过神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手收回,然后欲盖弥彰地揉起鼻子。
而蓝蝶也是反应过来,迅速转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检视着冰面。
就在两人都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如何不着痕迹润物无声地化解这次尴尬时,旁边钻出来一个扎着马尾的男人。
“二位,我是一名街拍摄影师。这是刚才抓拍到的——”
说着,那人递过来一张拍立得:
画面中,男人轻柔地拭去女孩的眼泪,眼神中满是怜惜和心疼;女孩微微仰头,脸上挂着安心和满足。背景是雾凇与冰湖,这一刻宛如童话。
这让安晋和蓝蝶两人一时都看呆了。
马尾男洋洋自得地吹嘘道:
“这张照片算是我今天拍到的最佳情侣照了,简首……”
“瞎说什么呢?!”
蓝蝶大声打断他,还狠狠地瞪了人家一眼,“拍拍拍,我让你拍了吗?!”
说罢,一手夺下那照片,扭头就走。
这种千金大小姐,真是喜怒无常……
安晋暗暗叹口气,跟马尾男再三道歉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追上时,蓝蝶己经两手空空。
见安晋盯着她的手,蓝蝶不耐烦地解释道:
“想要啊?我随手撕了,扔了。”
安晋无端碰来颗钉子,只好自然倒霉,便转移话题道:
“现在看来,我们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的了。”
果然一说起案子,蓝蝶的双商又恢复了:
“那你有什么主意?”
“说不上是主意。但我认为可以从警方那边入手。当年的车祸,无论是被当做交通事故还是谋杀,都应该会有记录。”
安晋答道。
蓝蝶思索一下,点点头,接着又摇起头来:
“说得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动用蓝家的人脉去查的话,河叔那边一定会知道的。我怕到时……”
“这事就交给我吧。”
安晋说完,走远几步,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子淳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