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边，醉醺醺的老船工将酒碗砸在桌上，残酒沿着船木纹路蔓延：“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倒是咱渔民的船！”
码头上，几个渔妇攥着浸透鱼腥的围裙窃窃私语：“上个月刚交完汛期安全费，现在又来个疏通费……”
邻桌旁，穿短打的青年踹翻板凳：“当官的都穿一条裤衩！上回说整治鱼市缺斤短两，转头就收走我家三筐梭子蟹！”
角落里，戴眼镜的商贩打了个酒嗝：“若真能断了那些‘买浪钱’，我们的鲟鳇鱼子酱能卖遍黑山县。”
嘈杂的咒怨声如同蜈蚣，啃咬着彭岳的神经。他张开双臂呼喊，却压不住沸腾的民怨。
艾昆仁低头掩饰嘴角的讥笑——让你强出头！等着被这群刺头鱼淹没吧！
砰！
忽然，酒埕碎裂声像炸开的爆竹，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李东踩着满地陶片踏上条凳。
"清江会为祸蜗水镇三年，是谁单枪匹马踏平清江会蜗水分堂？"李东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刀疤随咆哮起伏，那是闻来对他聚众反抗清江会的惩戒。
"睁开狗眼看看！是彭局长！他就是废了闻来和铁斧，铲平清江驿的英雄！是你们口口声声要结悬饲龙骨龛的大恩人！"李东抓起酒壶泼向人群最密集处，酒水微凉浇灭众人心头燥火。
死寂中碗筷落地声此起彼伏。数人突然撞翻桌椅，连爬带滚，落荒而逃。李东放声大笑：“是彭局长让这些曾经欺压我们的狗腿子都成了软脚虾。”
“他的工作证有金顶华盖！”
“天眷者！”
有人认出彭岳工作证的不凡，道出天眷者的身份。
“彭局长！”
人群如遇退潮般后退三步，抱拳行礼，声威震得蓬窗簌簌落灰。
彭岳感激地看了李东一眼，他己经认出了对方，正是去年送自己和张震渡河的摆渡人。
“艾队长！晚上风急水凉，你别往河边走，很危险的。”韩蕊贞的木簪挑起一缕夜风，簪头纹丝不动，正对喉结。
艾昆仁喉结滑动，身体僵首在原地，豆大的汗珠沿着三层下巴滴落。
“艾昆仁同志。”彭岳冷眼相看，“我要在蓬窗夜话召开政阁现场会议，你可不能缺席。”
艾昆仁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步，转过头，赔笑道：“彭局长，各位阁员都下班了，您看这会议时间是不是该放到明天呢？”
彭岳冷笑，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此时此地，让码头上讨生活的父老乡亲都看看，我们治保局的领导是怎么行使朝廷和人民赋予的权力的！”
彭岳要在蓬窗夜话召开政阁现场会议，食客们都新奇刺激，有终端的立刻呼朋引伴。反观艾昆仁，他面如死灰，手脚发凉，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彭岳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向石开山的终端号码发出通讯请求——他去年重创笔友会有功，如今是江信市治保局局长。
不多时，通讯接通，石开山豪迈的调侃传来：“彭小子，平时不烧香，临急要抱佛脚吗？”
彭岳尴尬一笑：“我半小时后要召开政阁现场会议，但程序上要提前一天报备。”
石开山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地道：“我的特权只能为老百姓服务，我的方便只能为老百姓提供。”
彭岳平静地道：“我要为蜗水镇的老百姓讨一个公道。”
“别让我失望！”石开山结束了通讯。
得到石开山支持后，彭岳立刻联系沙泰吉。良久，通讯接通，沙泰吉老气横秋的声音响起：“哪位？”
对于沙泰吉的明知故问，彭岳一笑置之。他打开免提功能，高声道：“各位，请告诉治保局常务副局长沙泰吉同志，我是谁？”
食客们齐声吼道：“彭局长！”
巨大的声浪震得沙泰吉耳膜生疼。他心头火起，攥紧终端就要破口大骂，艾昆仁的信息及时送达：救我，彭岳要在蓬窗夜话召开政阁现场会议！
沙泰吉终于意识到彭岳给自己挖了坑，连忙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彭局长，你联系我是有工作上的安排吗？”
彭岳点了点头：“我和艾昆仁同志都在蜗水码头的蓬窗夜话，请你半小时内赶到，我要召开政阁现场会议。”
沙泰吉早有准备，沉声道：“《保密法》对政阁会议有保密要求，应该在局里召开。现场召开既容易泄密，又有扰民之嫌。另外，《政阁工作条例》第25条规定，会议通知应提前1个工作日送达，你的安排属于违规。”
彭岳冷笑：“《政阁工作条例》里明确要求政阁工作应当‘注重实际、务求实效’，可根据工作需要灵活安排工作形式。另外，朝廷提倡‘深入基层、联系群众’，反对形式主义。现场会议作为深入一线解决问题的形式，符合这一精神。”
沙泰吉一言不发，彭岳说的有道理，但是突破不了自己的制度反制和程序封锁。
彭岳看了一眼石开山发来的新消息，嘴角上扬：“沙泰吉同志，你的坚持我能理解。我己经得到市、县两级治保局的特批，可以临时召开政阁现场会议。至于你说的保密问题，《保密法》政阁保密范围仅限于国家事务重大决策中的秘密事项。现场会议讨论的事项不在此列。”
“明白，我马上赶过来。”沙泰吉面带冷笑，结束通讯前，特意将手里的茶杯摔得稀巴烂。
“沙老黑的摔杯声真动听。”
“买杯子要贪墨多少青蟹？”
茶杯破碎声格外刺耳，引来不少食客调侃。
彭岳眼里闪过一丝疑虑，狄文也察觉沙泰吉最后的摔杯有些古怪。尽管如此，但彭岳还是按计划联系周操，让他通知其他阁员。
安排妥当后，彭岳环视一周，笑着问道：“哪位同志有终端的？”
现场立刻举起十多只手，彭岳点了点头：“请各位帮忙录制视频，公正公开地记录我们蜗水镇治保局的首次政阁现场会议。”
有终端的食客纷纷叫好答应。艾昆仁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哪怕沙泰吉掌控政阁多数票，也救不了自己。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