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彭岳回办公室从智屏里调出了一份档案,给秦天狩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十分钟左右,房门被敲响,彭岳睁眼看向门外,一名盘着发髻,衣着端庄的女士就站在那里。彭岳知道她的名字叫庞鹃,她是为数不多在会议室里没有呼应沙泰吉的人。
“庞娟同志,请进。”
庞鹃没想到彭岳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迈步走到桌前,躬身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您有任何吩咐,只要不背德违法,庞鹃愿为您赴汤蹈火。”
彭岳眼里波澜不惊,平静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庞鹃沉默了片刻,道:“因为我也要铲除清江会,跟您的目标一致。”
彭岳正色道:“清江会是颗毒瘤,铲除它是为民除害,更是我的职责所在。”
“既然如此,我就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庞鹃虽然是女子,但说出万死不辞时气势不输须眉。
“仅仅是目标一致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至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之类的话,我是不信的。”彭岳还是老样子,熟读历史的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张口就来的口号。更不会认为在会上敲打陈光,帮庞鹃砍断禄山之手就能获得对方的支持。人在官场,绝大部分行为都是受利益驱使的。
庞鹃注视着彭岳的眼睛,成熟的深邃和无垢的清澈融为一体,既矛盾又统一。二人对视了片刻,庞鹃突然转身走向门外,彭岳没有挽留,目光回到智屏上。
关门声轻响,彭岳抬头再看,不由得愣了一下,庞鹃竟然没有走,而是满眼坚定地看着自己。彭岳皱眉道:“庞鹃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鹃没有说话,动作飞快地解掉上衣的扣子,彭岳急道:“住手,请你自重!”说罢,立刻打开了终端摄像功能以防万一。庞鹃不但没有停手,还毅然决然地拉开了上衣。凹凸有致的胴体出现在眼前,彭岳瞳孔放大,曼妙的春光一闪即逝,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道从左侧锁骨一路延伸到腹部右侧的疤痕。以他的专业眼光,这道创伤不但几乎将庞鹃一分为二,而且还经过心脏,可谓必死之伤,但她却活下来了。
她为何要向我展示这道伤痕?彭岳静静地等待着。庞鹃仔仔细细地把衣服整理好,恢复原来的端庄得体,然后沉声道:“请您查一下曾东升的档案。”
彭岳依言调阅人事档案,结果一无所获。庞鹃嘴唇轻颤,提醒道:“您要在烈士档案里找。”彭岳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随即打开烈士档案,果然找到曾东升的名字。
看完曾东升的档案,彭岳站起身,脚跟一靠,向庞鹃行了个军礼:“庞鹃同志,我收回刚刚的话,我相信你,相信曾东升烈士,相信你们对郑国的忠诚,对老百姓的担当。”
庞鹃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谢。”
将庞鹃请到沙发上坐下,彭岳问道:“曾东升同志是怎么牺牲的?”虽然档案里有交代曾东升的牺牲过程,但彭岳一个字都不相信,以他历史学博士的眼光,档案里空话套话太多,关键问题却是一笔带过。
庞鹃深吸一口气,回忆起那个让她心碎的晚上:“三年前,东升和我在执行任务时遭到清江会的伏击,我们有七人,对方起码有二十人以上,领头的还是魂尉,最可恨的是他们竟然有军用弩机,我们刚开始就折损了一位同志,其他人都有伤在身。东升带领大家且战且走,可惜敌众我寡,战力悬殊,身边的同志接二连三地倒下,最后,为了保护我东升也惨死在敌人刀下,我身受重伤,抢救了十三天才保住性命。”
“凶手是清江会的?”彭岳疑惑道,根据档案的描述,行凶者是戎国的潜伏者。
“没错。”庞鹃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锁骨下的疤痕,那道狰狞的纹路随着呼吸起伏,"伏击者虽然蒙面,但最后偷袭我,逼东升为我挡刀的人肯定是清江会的。当时他以为我和东升都死了,在临走时说漏了嘴。”
“曾东升同志是魂尉境大成,清江会应该没有能力杀他。”彭岳又提出新的疑点,从他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清江会最强的战力也不过是魂尉境,魂尉境是各地政府默认能容忍的黑帮战力极限,一旦突破这个极限,要么招安,要么诛灭。
“首先,在蜗水镇,除了清江会,没有黑帮敢伏击军方人员,也只有清江会才有资金和门路获得军用弩机。其次,谁的获益最大,谁的嫌疑也最大,清江会在东升牺牲后在蜗水镇蓬勃发展,不到半年就将蜗水镇打成清一色。”庞鹃没办法提供首接证据,但她有自己的推理。
彭岳点点头,道:“能力问题暂且不提,但动机说不过去,黑帮不到万不得己是不会跟军方起冲突的,清江会为何要对你们下手?”
庞鹃道:“东升性格刚首不阿,嫉恶如仇,不但拒绝了清江会的拉拢,而且重拳出击打击清江会,使其无法立足,接连两位堂主铩羽而归。他在老百姓眼里是守护神,在清江会眼里却是眼中钉。”
彭岳眉头轻皱,道:“你是当局者迷,以清江会的势力,在蜗水镇摆平一个治保队的大队长太容易了,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太多,根本没必要触动军方的底线。”庞鹃一愣,三年了,她从没想过曾东升的死另有隐情。
彭岳思忖片刻,问道:“如你所言,谁的获益最大,谁的嫌疑也最大。曾东升同志牺牲后,除了清江会,还有哪方获益?”
“还有……”庞鹃身躯一颤,惊愕地看着彭岳,“沙泰吉,他成了东升的继任者,清江会在蜗水镇能只手遮天离不开他的配合。”
彭岳摇头道:“清江会不会为了让沙泰吉上位而动手杀人,但他很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之一。”
庞鹃身体颤抖,双眼泛红:“难怪清江会能准确伏击我们,当时的行动计划只有包括沙泰吉在内的三位队长级别的人知道,而东升和范建国队长都牺牲了。”
彭岳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这是他在整理头绪的习惯动作:“肯定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当下不能操之过急,等我掌控治保局,自会查清当年的真相。”
庞鹃坚定有力地道:“还是那句话,您有任何吩咐,只要不背德违法,庞鹃愿为您赴汤蹈火。”
彭岳淡笑道:“你在治保局这么多年,对局里的情况最是熟悉,请你帮我拟定一份能力和忠诚都经得起考验的人员名单。”
“没问题,虽然三年来沙泰吉将局里的人清理了大半,但是您要的人还是有几个的。”庞鹃能坚持三年自然不可能是单打独斗,某些人或明或暗的支持和帮助少不了。
二人又交流了片刻,庞鹃才离开。庞鹃刚走不久,陈光和刘奋就来到沙泰吉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