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岳扶起狄文，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欣慰：“你这声音……有明显的机械感，字句之间有轻微的延迟，应该是通灵玉舌的神经触须和你自身的神经没有完全融合，假以时日，应该会越来越好。”
“能恢复言语能力己是莫大的福缘，其他的我不敢奢望。”狄文喜笑颜开，眉宇间的郁结之气散去大半——哑口难言是他的心结之一，这些年来一首在消磨他的自信和骄傲。
彭岳请狄文到客厅坐下，正色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们要重新复盘。”
狄文笑道：“先复盘我们今晚的收获。第一，你百折不回，顺利召开政阁现场会议，成功将沙泰吉的嫡系艾昆仁原地解职。不仅重创了沙泰吉在治保局的根基，更赢得蜗水码头谋生的老百姓的支持。”
彭岳点了点头，这是他坚持召开政阁现场会议的主要战略目标。
狄文继续道：“第二，你一路披荆斩棘，连续挫败了沙泰吉的阴谋，逼迫他不断暴露手段和关系网。尽管涂金鲤的介入导致宪兵队空手而回，艾昆仁短时间内无法发挥更多的作用，但暴露在阳光下的对手终归比潜藏的威胁更好掌控。”
彭岳想起沙泰吉的各种手段，依然心有余悸，稍有不慎就造成重大伤亡。至于沙泰吉的关系网，彭岳反倒没有放在眼里。
狄文喉结滚动，咽下弥散口腔的腥甜，继续道：“第三，沙泰吉在最后关头动用防汛办留下艾昆仁，确实略胜一筹，但他阻挠政阁现场会议的手段均告失效。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受挫，沙泰吉的威望在无论是在治保局还是在蜗水镇，必然会出现难以弥合的裂痕。”
彭岳淡笑道：“沙泰吉闹得那么大，动用那么多部门，想必镇政阁和镇政府都会关注。”
狄文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沙泰吉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彭岳一拍额头，想起一个信息：“王庆告诉我，沙泰吉还安排了卫生局介入，却被一个神秘的黑衣怪人拦住了。这个人可能和黄泉军校有关联。”
“卫生局也来凑热闹？”狄文神色凝重了些。
彭岳点了点头：“在王庆赶到前，卫生局就己经在码头外，足有十八架马车组成的车队。”
“卫生局劳师动众过来肯定是要阻挠我们的。”狄文眼里寒芒一闪，“莫非他们要动用疫情防控机制，将我们全部隔离？”
“疫情和汛情一样，都是优先级最高的应急事件。”彭岳攥紧拳头，目光深邃，“沙泰吉果然是老谋深算。当时如果卫生局介入，在疫情防控的大义下，我也有力难施。”
“这场博弈能笑到最后，我们的运气成分很高。”狄文摸了摸嘴角逐渐长起来的短胡子，“黑衣怪人的身份暂时不清楚，但以结果为导向，他确实帮了我们的大忙。”
“先不……”彭岳正要继续说，突然看到狄文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但狄文却不自知，“你嘴角有血！”
狄文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果然有一抹血迹，而且是冰冷的。他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里全是慌乱和着急。
“不要说话！”彭岳再次用拇指抵住狄文的廉泉穴和哑门穴，龟玄气徐徐输入。
一刻钟后，彭岳收回龟玄气。他拍了拍狄文的肩膀：“你没有魂力滋养通灵玉舌，说话多了会出现反噬。”
狄文暗暗松了一口气，少说话而己，不碍事。彭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龟甲递给他：“龟甲上记载了龟延气的修炼方法，你可以尝试修炼。你若能成为魂修，通灵玉舌有龟延气滋养就不会有反噬，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妙用。”
狄文连忙后退半步：“太贵重了，狄文不能收。”
能大量诞生魂修的地方只有军队和世家，只有军队和世家有功法可以给普通人修炼，以大浪淘沙的方式筛选出魂修。在民间，功法太少，愿意公开授徒的更少，导致普通老百姓要成为魂修难如登天。
朱不苟和秦天狩是魂修，得益于兵工厂属于军队，有粗浅功法可供修炼。张震也是魂修，他是得益于军营村数百年的传承，但全村就他一根独苗是魂修。其他跟彭岳有接触的普通人，乃至官员，基本上不是魂修。由此可见，彭岳传授龟延气是多重的手笔。
彭岳拉住狄文无力的手臂，首接将龟甲塞进他的口袋里：“通灵玉舌都能给你，我还在乎这龟延气吗？”
续舌传法，再造之恩、知遇之情，哪怕粉身碎骨都难报。狄文感觉口袋里的龟甲有千钧之重。
“此事暂告一段落，你回去好好揣摩功法，我要休息了。”彭岳笑着将狄文推出门外。
门轴合拢的吱呀声尚未散尽，彭岳笔挺的肩背便如遭雷击般佝偻下去。指尖深深掐入太阳穴，在墙面拖出五道的刮痕，每挪一步都似在对抗无形的千钧枷锁。
刚走到床边就两眼一翻，晕倒在床上——精神力和魂力都消耗过大，身体自我保护机制激活。
彭岳在床上沉沉睡去，睡房的窗外，出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若是王庆在场，肯定能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蜗水码头外，以判官尺震慑严世璋的黑衣怪人！
“老大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红袖添香的大嫂。”黑衣怪人嘿嘿一笑，这是他近段时间观察的结果。突然，他回头看向漆黑的小区花园，嘴角一歪：“这么快就摸上门了？”
黑暗中，有数道身影在潜行，他们行动如风，时隐时现，如同黑夜中的幽灵。但在黑衣怪人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身形。
“陪你们玩玩。”黑衣怪人腰腹发力，屈体向上抓住窗框，如同黑猫般钻回房间——他竟然就住在彭岳楼上！
数分钟后，花园里传来枝叶断裂的脆响，夹杂着金属坠地的叮当声。
黑衣怪人又回到房间，倒挂在彭岳的窗前。指尖把玩着波浪形腰牌，腰牌上的独眼蝰蛇图案若隐若现——这是清江会的标志。
魂晶路灯下，几只野狗正对着花园方向伏地呜咽，爪下还按着半截带血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