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抿紧了唇,知道无法赶走萧若风,只能抱着染染,沉着脸快步走向自己卧房隔壁那间一首空着的厢房。
萧若风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目光始终黏在染染身上。
叶鼎之也跟进了院子,看着这诡异的气氛,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抱臂倚在院门口的石柱上,目光在萧若风和百里东君之间逡巡,带着审视和玩味。
呵,又多了一个,这位萧师兄,看来也对染染姑娘情根深种啊。
他垂下眼眸,感慨,他的情敌可真多。
房间里,百里东君小心翼翼地将染染放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动作轻柔。
他细心地为她脱掉鞋袜,不好意思多看,手微微发抖地拉过薄被,仔细地盖好,又将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染染沉静的睡颜,眼神复杂至极。
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有看到她亲近他人的酸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将她牢牢困在自己身边的晦暗心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纠结如同乱麻。
染染的身份成谜,行踪不定,对自己的态度也忽近忽远。
如今,柳月师兄、萧师兄,甚至还有那个叶鼎之……
一个个都对她虎视眈眈。
百里东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这可是他认定了的小仙女,最后一定会属于他。
“好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萧若风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百里东君凝视染染的专注侧脸,又落回床上安然沉睡的少女,眼底的暗涌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需要冷静,更需要弄清楚染染和百里东君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东君又深深看了染染一眼,这才转过身,脸上写满了不舍,一言不发地率先走出了房间。
萧若风紧随其后,并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室内的安宁与室外的暗流汹涌。
萧若风站在廊下,月光洒在他月白的衣袍上,清辉流淌。
他脸上那惯常的温润笑意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琅琊王的沉凝与锐利。
目光如寒潭深水,静静地看着百里东君,无形的威压悄然弥漫。
百里东君毫不畏惧地回视着,少年人的倔强是那般炽热。
叶鼎之抱着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无声对峙的两人,就算是东君,他小时候的好兄弟,面对染染,他也是不会退让的。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那个……东君,你看这天色也晚了,我初来乍到天启,人生地不熟的……”
他笑得一脸无害,眼神却瞟向染染房间隔壁,那间很大可能还空着的房间。
“你这院子挺大的,空房还有吧?收留我一晚?”
百里东君正在气头上,听到情敌还想登堂入室,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然而,不知为何,他对叶鼎之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仿佛两人天生就该是兄弟。
这股莫名的好感让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看叶鼎之,又看看旁边气场沉凝的萧若风,最终泄气般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行行行,那边还有一间空房,自己收拾去!”
多一个叶鼎之,总比让萧若风一首杵在这里强。
“谢了兄弟!”
叶鼎之目的达成,笑容灿烂,立刻熟门熟路地朝那间空房走去,仿佛回了自己家。
萧若风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染染的房门,目光扫过百里东君和叶鼎之,那眼神深邃难测,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脸上那点仅存的温和也彻底敛去,只余下深沉与势在必得。
他没有再说什么,缓缓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小院。
那月白的背影融入夜色,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百里东君看着萧若风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叶鼎之己经关上的房门,最后目光落回染染紧闭的房门。
想着又一次见到了小仙女,而且明天还能见到,他带着愉悦的心情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院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只有灯笼的光芒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染染房间紧闭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落地无声。
来人一袭青衫,满头银发如雪,面容清癯,正是那曾想用秋露白换走不染尘、又被染染暗自腹诽是糟老头子的李长生。
他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少女。
染染睡得很沉,双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呼吸清浅,长睫如蝶翼般覆下,毫无防备。
李长生素来古井无波、洞悉世事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身份极不相符的宠溺和一丝懊恼。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捏了捏染染睡得红扑扑、温热的脸颊,触感细腻柔滑,像上好的暖玉。
“真是个祸水……”
李长生低低叹息,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几不可闻,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无奈。
“不仅老头子我晚节不保,连那几个徒弟……看来也都搭进去了。”
刚才在千金台,他隐在暗处,将一切看得分明。
柳月摘下幂蓠时眼底的温柔,百里东君那毫无保留的热情,叶鼎之半遮半掩的兴趣,还有萧若风最后离去时那深沉的目光。
任谁看到他们面对染染时的状态,都只会感慨,分明是己经情窦初开、深陷情网了。
他李长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阅人无数,岂会看错?
“唉……”
李长生又叹了口气,指尖恋恋不舍地从染染脸颊滑开。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沉睡的容颜,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散工,返老还童。
毕竟他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好去追人家小姑娘,不得被人家骂为老不尊么。
更何况,他家的小姑娘爱俏得很,眼里只看得见好看的人。
别以为他没看到,那天他拿起不染尘的时候,染染眼中满是不开心,明显就是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