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贩摆摆手,一脸不耐,兀自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木工活:
“走走走,不卖不卖。”
孔林:!!!
嘿!
他这暴脾气!
两手将袖子一捋,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这摊子摆在这儿,不就是让人买的吗?!凭什么因为我没身份证,就不卖给我?!今天爷爷我还就非买不可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小摊上的东西。
却在半路,被一只手截住了。
孔林的怒火有一瞬间的停顿,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是之前在人流中走来走去的那些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人。
那人抓着他的手,笑容和煦:
“这位客人,别着急上火嘛。在下是咱们东城衙门的捕快,若是这小摊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在下在这里替他道歉。不过,这家小摊的东西,确实向来不外售,还请客人消消气。您可以去其他地方逛逛。咱们宁安府的好东西,还是不少的。”
孔林看着他的笑脸,却并没觉得这人和善好欺。
对方的眼底是冰冷的警告,还有锐利。
身为同类人,孔林太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对方手上沾过血,杀过人。
而且,不止一个。
那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气息。
他不会认错。
他微微一愣,却在这时,被人轻而易举地推着站直身子。
那人松了手,朝他微微一笑:
“买卖不成仁义在,和气生财。客人快去转转吧,别扰了您的兴致。”
孔林回过神,皱着眉想说什么,却被赵文一把拉住,向捕快笑着道:
“对对对,您说得对。我这位朋友就是脾气太暴躁了,我这就带他离开。您忙。”
赵林跟且行两人方才看见了个卖小饰品的摊位,上面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俩人拉着温言,让温言给介绍,便没注意孔林这边的动静。
刚才听见孔林的大嗓门,看见这边闹腾起来,这才忙不迭跑过来。
这会儿跟捕快道了歉,忙拉着孔林就走。
捕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入人群中,这才转身跟小摊贩说:
“老班长,您也收收脾气,好歹是给咱们送钱的客人。花皇可说了,对待送钱的朋友,咱们要和善。”
小摊贩抬头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一边儿去!你管老子!老子就不乐意卖给那些外人!谁知道他们哪一个当初就欺压过咱们。”
捕快:……
“行吧,您高兴就好。”
虽然走开了,但两人的这番对话,赵文还是听了个清楚。
等带着孔林与温言和且行汇合,他才劝说孔林:
“我说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想跟人家的捕快斗?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孔林一听这话,皱着眉,不乐意了:
“我就是看到了那些跟那些绿色衣服的人怀里抱着的东西,相似的木制品。之前你们不都说,先前东北的那一小股势力,他们身上的伤口很古怪嘛。我怀疑,就是那个东西造成的。那个木枪配备的子弹,要是真有威力,造成的伤口,跟那个很像。”
赵文:……
看了看不远处的温言,在孔林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瞎说啥呢?!什么伤口?跟你有什么关系?!走走走,我跟且行刚才看见几个不错的东西,你也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给孔林使眼色。
说了半天,一回头,却见孔林的注意力不知道又被什么给吸引了。
他吓了一跳,忙将人的胳膊抓住:
“我说,你可别再犯浑了!”
孔林这下倒是没乱跑,而是指了指不远处:
“你看,那个是女捕快不?”
赵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收回视线:
“惊讶啥?刚才那个跟你说话的,不也是女捕快!”
“啥?!”
孔林不敢置信。
赵文揉了揉耳朵:
“我说,你这大嗓门能不能收着点儿!”
孔林瞪着他,都快结巴了:
“不是,老赵,你刚才说啥?刚才那是男的女的?”
赵文:……
“人家姑娘就是剪了个短发,不至于将人认成男的吧?”
孔林忍不住回头去看,想找一找刚才那个捕快的身影:
“可她个头也不小啊,说话声音也粗声粗气的,真不像……”个女的。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赵文一个巴掌拍没了。
孔林揉着胳膊:
“我说老赵,你能不能别拍我胳膊了,你这手劲儿也忒大了。”
赵文白了他一眼:
“我要是不阻止你,你啥话都敢往外秃噜。行了,赶紧走吧!”
孔林气哼哼的,却不敢再反驳什么,只能小小声嘟囔:
“这花国真是奇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这里,男的剪短发,女的也剪短发,那个短的头发,我手指横过来都比那高……”
赵文听见了,但没理他。
这人纯属闲的。
这都六天了,还没适应花国这奇奇怪怪的文化。
虽然他自已也觉得怪异,但这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别表现得太没见识得好。
两人的对话,温言听了个全程。
不过,他却只当作没听见,依旧领着三人继续逛着。
逛了大半个上午,集市的摊位已经换了一波,四人找了一家小摊,解决了午饭,便回驿馆休息了。
温言走之前,还跟三人说了说:
“今天的集市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各位若是有兴趣,可以继续去逛逛。街上的摊位到了下午酉时末会再换一批,到时候会有很多灯柱,还挺好看的。祝你们玩的愉快。再见。”
“再见。”
双方互相告辞后,温言便离开了。
赵文和孔林、且行三人却并没有休息,反而聚集在了赵文的房间里。
三人坐在一张方桌边,喝着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先开口。
最终,还是赵文将手中杯盏中的茶水喝下,率先开了口:
“说说吧,六天了,都有什么看法。”
且行一直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没喝茶。
这会儿,他将茶盏放下,抬眸:
“我觉得,花国,我们只能交好,绝不能与之为敌!你们发现没有,街上好多人还有摊贩的姿态,都跟那些绿色服装的人,还有那些捕快很像。不管男女。如果那些绿色服装的人真的是他们的军人,那么,这个国家,强的可怕!”
孔林却是不屑地撇撇嘴:
“他们也就是有那神秘地杀伤性武器,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
赵文看了孔林一眼,淡淡问了他一句:
“老孔,你在东北生活了十五年。东北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应该不会忘吧?”
孔林一下子被噎住了。
他当然忘不了!
这里是他的故乡!
要不是当年天灾,家里人都死光了,叔婶欺负他,让他替弟弟去服徭役,他也不会因为力气大而被萧将军看中,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成就了。
但是,这些年来,他从来没忘记过家乡。
他爹娘兄弟姐妹,可都葬在这儿呢!
但他记忆里的家乡,与如今的宁安府实在相去甚远。
让他总有一种,这里并不是东北的错觉。
见孔林没说话,赵文又继续说:
“历朝历代,当兵服徭役,都是最苦的差事。每年都得死不少人,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所以,咱们老百姓,其实都不可以当兵。”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嘛!谁家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没人乐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孔林点头,表示认同。
虽然他自已就是个兵,但当年,他也是不愿意当兵的。
毕竟,上了战场,那是随时会送命的。
赵文看了他一眼,随即沉下眼眸:
“可是,这里的百姓,却以当兵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