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安城到宁古塔,全程大约3千里地,靠着一双脚,一天走七八个时辰,也得约莫一个月才能到。
而朝廷规定的押解时间,也就放宽了十天时间。
也就是说,在四十天之内,他们要赶到宁古塔,并且去衙门做好登记。
一旦错过时间,会被直接当作逃犯,格杀勿论。
这一行的犯人,都是从靖安城出来的。
除了少数几个平民外,无一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头一天的时候,坚持坚持,都还能走。
从第二天开始,每个人脸上就都写满了“半死不活”四个大字。
不是没人闹过。
但如今身份异处,官差也着急交差,可没人惯着他们。
几鞭子下去,再没人敢有意见。
走路,虽然对心肺功能要求没那么高,但对于腿部肌肉的要求,却并不低。
一休息下,所有人就好像突然失去力气似的,一个个软倒在地上。
易知知却很开心。
她很享受这种劳累,因为,这代表着她的身体很健康。
休息下后,她就立刻搭了个小火堆,煮上一锅米糊糊。
没办法,她身上现在分文没有,只能尽量熬出米油,给小家伙喝。
大伯大伯母一家离他们姐弟远远的,冷眼旁观,但也并没有上来找茬。
易知知想着,这样就挺好的。
大家互不打扰。
走了三天,才刚刚走出靖安城的郊区。
明天,他们就能走出靖安城了。
如今正是六月的天。
太阳格外热烈,晒得人头晕眼花的。
靖安城郊区,也有城镇。
只是,他们是直接走官道,并不进城。
道路两边,绿草如茵。
易知知煮着米油,便抱着小包子往路边走了走。
她好像看到了藿香。
不过,她不太确定。
毕竟,她也只是在书上和电视上看过,并没有实际接触过这些东西。
那十四年里,她虽然能相对自由的活动,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医院。
无聊的日子里,她唯一的慰藉,便只有爸爸从图书馆帮她借来的书了。
锅灶始终保持在视线范围内,易知知走到路边,蹲下,找准目标,那手指轻轻掐下一截。
凑到眼前,细细看着。
花茎顶端,紫色穗状花序。
心形叶,顶端尖。
绿色茎,茎状高大。
轻轻咬了一口。
易知知吐了吐舌头。
味辛。
应该没错了。
她又掐了几段,抓在手里,回到灶边坐好。
虽然藿香可以解暑,但她并不打算出风头。
他们姐弟俩如今年纪还小,不能太打眼。
等米油熬好,放凉的时候,她便将那一把藿香草扔到了瓦罐里煮着,当野菜汤喝。
其他人也没在意。
毕竟,这一路上,官差虽然会提供吃食,但也只是保证不会饿死人。
想吃菜,那是不能够的。
所以,休息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摘些野菜吃。
只不过那些享受惯了的富贵人家,许多是不认识野菜的。
因此,也只会跟着其他人摘一些,不敢摘自已不认识的。
饶是如此,一个个也是吃得龇牙咧嘴,很是痛苦。
“好了,时间到了,都抓紧收拾。今天早点赶路,早点休息。明天得早起赶路。”
衙差们虽然算不上温和,但也并不暴戾。
易知知对于现在的状态很是满意。
当然,如果能吃饱肚子,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三天了。
怀里的小家伙也渐渐长开了些。
白嫩的小脸,软乎乎的,很是讨喜。
她迅速收拾好东西,用一块布包裹着,背在背上,抬脚跟上大队伍。
太阳越来越大。
到了下午,更是晒得人脑子发晕。
易知知用身体,给怀里的小家伙挡着阳光。
其他人已经开始晃晃悠悠,东倒西歪。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也都由自家孩子搀扶着,才能勉强走上几步。
今天确实停下得早。
戌时还不到,一行人便被带到了驿馆休息。
这处驿馆并算不上是官驿。
这里是刑部衙门专门修建,给负责流放犯人的官差歇脚的。
还专门设有牢房,以及看守牢房的狱卒。
这会儿,里面已经住了一批人了。
从靖安城往北出城门,有两条流放路线。
一条往东北,一条往西北。
东北便是去往宁古塔。
西北则是前往河西走廊以外的荒漠高山地区。
总之,都是如今一些荒凉之地。
易知知一行被安排进牢房里。
这里的牢房只有两间,也只分男女。
如今,女牢房里,已经关了八个人,其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两个中年妇人,两个年轻小媳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娃娃。
那八个人见有新人进来,也只是略微抬了下眼,便又各自闭眼睡下了。
但凡流放出靖安城之前,都会在驿馆住一晚,也基本都会提前到。
因为,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将无处落脚。
他们需要赶到下一个城镇。
如果脚程快一点,也许天黑前能到。
易知知进了牢门,找了个墙角的位置,曲起腿,给小家伙准备了一个舒服又安全的姿势,这才稍稍闭上眼。
接下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会耗费在流放路上。
她身上没钱。
可小家伙到底年纪还小,总得想办法让他吃些奶。
易知知抿着嘴巴。
她得想办法挣些钱,再想办法买一只下奶的羊。
只是,她如今,只怕守不住这些东西。
她得习武!
翻了翻脑海里记着的那些武功秘籍。
在前世……姑且称之为前世……的年代里,几乎全民习武。
武功秘籍,也只能算是一种称呼。
因为,这些东西,已经不是秘密。
图书馆可以借到相关书籍。
网上也有很多官方发布的视频,来教导民众自学。
易知知敛了敛眸,压下眼底的可惜和失落。
说做就做。
易知知坐直身体,盘膝。
怀里虽然抱着个小团子,却并不影响她调理内息。
很快,眼前出现光斑。
她循着光斑,放空思绪,整个身体便轻飘飘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而后,慢慢尝试引导这些光斑,在身体中游走。
一点点内视。
光斑宛若调皮的小孩,不停变化着各种形状,在经脉中缓缓游动。
易知知没注意到,怀里的小家伙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那双水洗葡萄般的大眼眨了眨,也学着姐姐的样子,闭上眼睛,将小身板挺得笔直。
过一会儿,又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偷看姐姐有没有睁眼。
没一会儿,小家伙就把自已哄睡着了。
易知知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官差就来了:
“起来了!赶紧起来!快点儿!”
一群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
鞭子抽打在木头上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儿刺耳。
易知知睁开眼,站起来。
一低头,便得到怀里小包子一个软萌的笑脸。
易知知也立刻眉眼弯了弯,回给小家伙一个笑容。
没有时间吃早饭。
驿馆有准备好的干粮。
一人发了一个硬邦邦的杂面馒头,就算是打发了。
易知知要了一碗热水,将其中一个馒头撕成小小的碎片,泡在热水里。
夏日的天,水凉得不快。
等一行人出了驿站,再次踏上路时,易知知已经将自已的杂面馒头吃完了。
碗里的馒头也都泡成了糊糊。
她试了试温度。
这才拿着勺子,舀上一小勺,小心地喂着小家伙。
才三天时间,她就已经很熟练了。
抱着孩子的手端着碗。
虽然有点儿手酸,但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尤其,昨晚练功后,她今天感觉好多了。
虽然没有专门的时间,让她去练习招式。但是每走一步,她都在强化自已的腿功。
如此,等到了地方后,他们姐弟,应该能稍稍自保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