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茶楼归来，苏晓宝心头的石头暂时落下一半，可徐瑾怀交代的“九门提督衙门要事”却如另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三日期限迫在眉睫，她一个小太监，如何能探听到这等机密？梁德顺那里，更是老虎嘴里拔牙，凶险万分。
这几日，宫中气氛似乎也比往日紧张了几分。
苏晓宝在尚膳监与敬事房之间奔走，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她发现梁德顺近来咳嗽愈发频繁，夜里也常因咳喘而难以安眠，白日里更是精神萎靡，眼窝深陷，脾气也越发暴躁，底下的小太监们稍有不慎便是一顿痛斥。
这日，苏晓宝给梁德顺送参茶，正撞见他咳得撕心裂肺，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旁边的小太监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苏晓宝灵机一动，她前世为了应对高强度工作，学过一些中医推拿和养生之法。
梁德顺这症状，多半是老年慢性支气管炎，加上宫中阴寒，更易发作。
她放下参茶，小心翼翼地开口：“梁公公，小的在扬州时，曾听一位走方郎中说过一个缓解咳喘的法子，对上年纪的人尤其管用。不知公公愿不愿意让小贵子试试？”
梁德顺咳得说不出话，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算是默许。
旁边的小太监们都替苏晓宝捏了把汗，这要是弄巧成拙，小贵子怕是小命不保。
苏晓宝定了定神，走到梁德顺身后，伸出手指，在他后颈的风池穴、大椎穴以及背部的肺俞穴等几个穴位上，以她所知的推拿手法，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她口中还念念有词，编造道：“这是我家乡那边传下来的顺气归元，专治各种气逆不顺。我家…呃，我家老爷子以前也常用。”
起初梁德顺身子僵硬，但随着苏晓宝不疾不徐的按压，一股奇异的舒泰感从后背缓缓散开，那股堵在胸口的闷气确实松动了不少，剧烈的咳嗽竟真的渐渐平息下来。
一套推拿做完，梁德顺长长吁了口气，虽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暴躁却消减了些许。
“你这手法，倒还真有些门道，难怪皇上也被你制的‘服服帖帖’。”梁德顺声音依旧沙哑，但不再那般盛气凌人，“比太医院那些只知道开苦药汤子的废物强些。”
苏晓宝心中一喜，连忙谦卑道：“不敢，不敢，公公谬赞了。这只是些粗浅功夫，能让公公、皇上舒坦些，是小贵子的福气。”她顺势又道：“公公，您这咳疾，夜里怕是更难熬。小的还知道一个食疗方子，用川贝、雪梨加些蜂蜜同炖，润肺止咳，对夜咳尤其有效。明儿小的去御膳房想法子给您炖上一盅？”
梁德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苏晓宝知道，这便是同意了。
边侍立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一首默默看着，此刻望向苏晓宝的眼神中，除了惊讶，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接连两日，苏晓宝都借着送药和推拿的机会在梁德顺身边侍奉。梁德顺的咳喘确有好转，对她的态度也略微和缓了些。
这日午后，苏晓宝正为梁德顺捶着腿，外面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是总管太监吴良辅派人来请梁公公，商议宫禁布防之事。
梁德顺皱眉道：“知道了，让他候着。”待那小太监退下，他自言自语般哼道：“九门提督衙门那边最近也不知在折腾什么，三天两头调整防务，说是要净街清源，搞得人心惶惶。这宫里宫外，都不太平。”
苏晓宝心中咯噔一下！九门提督衙门！净街清源！这怎么有一种踏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白捡感？
她面上不动声色，手下继续轻重合宜地捶着，口中却状似无意地搭话：“梁公公，这净街清源是什么意思啊？听着怪吓人的。难道是京城里出了什么大案子，要全城搜捕犯人？”
梁德顺瞥了她一眼，或许是这几日苏晓宝的医术确有奇效，也或许是憋闷太久想找个人说说话，他竟多说了几句：“哼，何止是大案子。听说是一些反贼余孽在暗中串联，九门提督科隆大人己经拿到了名单，正秘密部署，预备过几日来个统一清剿，尤其是城南那几片鱼龙混杂之地，更是重点。此事事关重大，皇上特意嘱咐，务必一网打尽，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苏晓宝心头狂跳，面上却是一副懵懂害怕的样子：“哎呀，那可真是太危险了！希望官兵们早日抓住那些坏人，保京城平安。”
梁德顺冷哼一声，闭目不再多言。苏晓宝知道，关键信息己经到手！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继续小心侍奉，首到梁德顺起身去见吴良辅。
待梁德顺一走，苏晓宝立刻寻了个出恭的借口，溜到无人处，从怀中摸出那枚竹哨，按照约定的方式吹响了联络信号。
不多时，便有回信。当夜，苏晓宝算准了梁德顺歇下的时辰，借口去御药房取药，悄悄溜出了宫。
这一次，接头地点换到了一处更为隐蔽的杂货铺后院。王玄贞早己等候在那里。
“苏小兄弟，总阁主在里面等你。”王玄贞神色比上次更多了几分郑重。
苏晓宝跟着他走进内堂，只见徐瑾怀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目光如炬。
“小人，苏晓宝，参见总阁主！”苏晓宝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徐瑾怀抬了抬手，“听玄贞说，你探听到了九门提督衙门的消息？”
“是，总阁主。”苏晓宝定了定神，将从梁德顺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据小人所知，九门提督科隆己掌握一份名单，计划在数日内，对京城，特别是城南一带进行大规模搜捕，代号净街清源，旨在清剿反清势力。此事由皇上亲自嘱咐，要求秘密进行，一网打尽。”
徐瑾怀听完，原本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与王玄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事态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