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宝回到宫中,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梁德顺看她的眼神依旧阴沉,可能之前的按摩和药膳起了点作用,眼神也没那么苛刻了,但还是有不易察觉的审视。而康熙,则在不经意间,会多问她几句关于宫外市井的趣闻,目光深邃,帝皇的眼睛依旧像个激光扫描仪一样,都要被看穿了。
这日,康熙照例让她按摩,却突然开口:“小贵子,朕听说你近日与和硕长公主走动颇勤?”
苏晓宝警铃大作,面上却笑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奉皇上之命开解长公主。长公主天真烂漫,奴才只是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哦?都说了些什么?”康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晓宝暗自庆幸早有准备,将如何引导和硕长公主读书习字、培养雅趣,以及讲些海外风情画报上的无害趣闻(自然隐去了女子可做官经商等“大逆不道”之言)一一禀报,只拣和硕长公主如何展露笑颜、心情如何开朗的部分细说。
康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道:“你能让她开怀,也算有心。只是,宫中耳目众多,你当谨言慎行。”
“奴才遵旨!”苏晓宝心里一紧,康熙这是在敲打她,果然她太得意忘形了,都忘记这里是古代了,密探果然无处不在的,可能比现代的监控还多,她在漱芳斋的一举一动,说过的话,可能早就传入康熙耳中。
她这边心有余悸,那边,隐龙阁的耳目也悄然而至。
沐寸心自那日见识了苏晓宝神奇的医术后,疑虑虽未全消,但好奇与探究之心却大增。她奉了徐瑾怀之命,亦有私心,开始频繁请教苏晓宝急救之术。
这日,两人在隐龙阁一处颇为隐蔽的据点——一家名为同福米行的后院厢房中。沐寸心认真地看着苏晓宝用烈酒给一块猪皮消毒,又用干净的麻布条演示如何包扎。
“苏堂主,你这法子当真奇特,却也有效。只是,为何此前从未听闻?”沐寸心一边学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苏晓宝笑道:“沐姑娘,我这点微末伎俩,乃是早年偶遇一位海外奇人所授,叮嘱我不可轻易示人,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若非当日吴六哥情况危急,我也是不敢献丑的。”她知道沐寸心仍在试探,便半真半假地应对。
“海外奇人?”沐寸心眼中精光一闪,“不知是何方高人?苏堂主似乎对海外之事知之甚详。”
“略知一二,道听途说罢了。”苏晓宝打了个哈哈,“就好比说书先生,听得多了,自然也能胡诌几段。”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自己之前说书人的掩护身份。
沐寸心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但苏晓宝首觉,这只是暂时的。隐龙阁,尤其是徐瑾怀,对她的苏堂主身份和那些新奇理念仍在考察期。她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与沐寸心的接触,每一次传授急救知识,都是一次无形的考核。
更让她心生警惕的是,有两次她从宫中出来,前往隐龙阁据点时,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不止一股势力在跟踪。一股是梁德顺手下的番子,她认得其中一人的身形;另一股则陌生得多,身手也更矫健,她猜测是徐瑾怀派来暗中观察她的人。
苏晓宝只觉头皮发麻,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能出任何纰漏。
一日,她从米行出来,故意绕了几个圈子,想甩掉尾巴。走到一处僻静巷口,突然,前后两路人现身,将她堵在中间。
前面是两个宫中侍卫打扮的人,目光不善:“贵公公,梁总管让你即刻回去,有事吩咐。”
后面则是两个劲装结束的汉子,其中一人正是那日集会上的虬髯大汉,他抱拳道:“苏堂主,总阁主有请。”
苏晓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这两拨人竟然同时找上门。
“苏堂主?”
“贵公公?”
巷口两端,宫中侍卫和隐龙阁汉子几乎同时出声,随即都愣住了。几道目光,如利剑般齐刷刷钉在苏晓宝身上,空气瞬间凝固。
那侍卫头领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好你个小贵子!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勾结反贼!”
另一边,虬髯大汉也是满脸惊疑,铜铃般的眼睛瞪着苏晓宝:“苏堂主,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会与宫中之人同行?”
苏晓宝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来,额角冷汗涔涔。
完了!身份彻底暴露!她脑中飞速盘算,今日若不能脱身,必死无疑!
生死一线,她不及细想,猛地一指那两名宫中侍卫,对着虬髯大汉等人凄声叫道:“大哥救我!他们是鞑子皇帝派来的鹰犬,一路跟踪于我!只因我暗中为隐龙阁传递消息,不愿再替鞑子卖命,他们便要抓我回宫处死!若我落入他们手中,不但性命不保,只怕还会牵连会中兄弟,泄露总阁主的大计啊!”
她这话七分假三分真,却字字句句都戳在隐龙阁众人的心窝子上。
反清复明是他们的立会之本,对鞑子鹰犬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原来是朝廷的番子!”虬髯大汉勃然大怒,眼中杀机暴涨,“好大的狗胆,竟敢跟踪我们苏堂主!兄弟们,宰了这两个鞑子走狗,给苏堂主出气!”
“杀!”另外一名隐龙阁汉子也是怒吼一声,与虬髯大汉一同拔出腰刀,如猛虎下山般扑向那两名宫中侍卫。
侍卫们虽然也有些武艺,但平日里在宫中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等亡命徒的凶悍阵仗。更何况隐龙阁二人本就武功不弱,此刻含怒出手,更是招招夺命。只听锵锵几声兵刃相交,伴随着两声短促的惨叫,不过眨眼工夫,那两名不可一世的宫中侍卫便己横尸巷口,血溅尘埃。
苏晓宝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对着虬髯大汉拱了拱手,声音略带沙哑:“多谢……多谢两位大哥出手相救。若非众位,小贵……不,在下今日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