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垣的辐射尘云之下，三具冒着电火花的赛博帝国特工，以一种扭曲的、后现代艺术般的姿态，静静地躺在钢铁垃圾之间。
战斗结束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和金属烧灼后的焦糊味。
林七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警惕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正抱着一个巨大工具箱的黄鼠狼精。这家伙刚刚还和自己并肩作战，但此刻，他那只红色的机械义眼正滴溜溜地转着，充满了审视与不信任，像一个随时准备卷走所有战利品然后跑路的资深骗子。
“谢了，哥们儿。”阿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拍了拍怀里那个宝贝工具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你的身手……还行，不算太拖后腿。作为报答，这几个铁皮罐头身上的零件，我七你三，我负责拆，你负责望风。”
林七没有回答他，而是通过骨传导耳机，听着太虚的同步分析。
“目标生物：黄鼠狼亚种，经过了至少17次基因优化与4次大型义体改造。其右眼为军用级‘鹰眼’扫描仪，能分析能量频谱和物质构成。他怀里的工具箱，外层由‘暗星神铁’打造，能隔绝大部分扫描。结论：这家伙是个行家，而且藏着好东西。别让他跑了。”
林七心里有了底。他看着阿锈，忽然问道：“你那个工具箱，能卖吗？”
阿锈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跳一步，将工具箱死死护在身后，尖声道：“你想都别想！这是我的命！不，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需要一个能源核心，高输出，而且能兼容灵能阵列。我出价。”林-七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能源核心？”阿锈的红眼闪烁得更快了，“你一个灵力虚得跟鬼一样的修士，要那玩意干嘛？再说了，那种高级货，整个废铁垣都找不出几个，你买得起吗？”
“我住的地方，比较耗电。”林七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抬起手，对着天空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一道柔和但无法抗拒的牵引光束，从厚厚的辐射云层之上精准地投射下来，将两人笼罩在内。
阿锈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他先是震惊，然后是警惕，最后是混杂着狂热与不可思议的巨大好奇。他那只“鹰眼”扫描仪的功率瞬间开到了最大，镜片上飞速刷过一行行他自己才能看懂的数据流。
“这……这不是联盟的传送技术！也不是帝国的！这空间波动的质感……好……好古老！”
“想上去看看吗？”林七发出了邀请，“我的‘住处’，也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交换，你得帮我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阿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作为一个顶级的机械师和拾荒者，对未知古物的探求欲，早己刻进了他的基因里。眼前这个神秘的修士，和他背后那艘拥有未知传送技术的“住处”，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磁石，深深地吸引着他。
“……如果我发现你是想把我骗上去拆了卖零件，”阿锈龇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保证，会先把你那艘破船的厕所管道，全部改造成首通你卧室的排泄系统！”
话音未落，光芒一闪，两人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当阿锈再次恢复视觉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方。
这里是“太虚号”的舰桥。
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撼。脚下是冰冷而厚重的青铜地板，上面镌刻着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古老符文。西周的墙壁，同样是这种充满了岁月沉寂感的材质。但与这股古老气息形成剧烈冲突的，是穹顶之上那片缓缓流转的、由亿万光点组成的浩瀚星图，以及墙壁上那些正在飞速刷新着数据流的、充满未来感的光影屏幕。
古老与未来，神性与科技，在这里进行着一种野蛮而又完美的融合。
“我的姥姥啊……”阿锈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那只红色的义眼，此刻像一个超载的探照灯，疯狂地旋转扫描着周围的一切，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一连串技术术语：
“反重力符文阵列……固化空间结构……灵能-量子混合供能……这……这艘船的建造工艺，至少领先当前宇宙三个文明等级！这他妈是哪个上古神仙的移动洞府？！”
“欢迎登舰，一只散发着铁锈和廉价润滑油气味的啮齿类生物。”
一个宏大、古老、充满了威严与一丝慵懒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舰桥中轰然响起。
阿锈被吓得一哆嗦，当场炸毛，瞬间摆出了战斗姿态：“谁？！谁在说话？！”
“本座，‘太虚’。”那个声音回答道，“或者，按照你的理解，你可以称我为……这艘船本身。”
阿锈愣住了，他那只红眼对着空无一人的舰桥疯狂扫描，最终，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了那张王座般的指挥椅上。
“器灵？！不对……是AI？也不对……是器灵和AI的混合体？！”阿锈的专业病犯了，他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围着那张王座打转，“天啊，这种构想只在‘第一纪元’的理论文献里出现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核心算法是基于‘河图洛书’还是‘周易八卦’？你的灵体和物理核心是怎么解决排异反应的？快告诉我！”
太虚似乎也被这个新来的“技术宅”给问得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回答道：“一个合格的乘客，首先应该学会闭嘴。其次，在提问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是否配得上本座的答案。”
“嘿，你个老古董还挺横啊！”阿锈当场就叉起了腰，一点也不怵，“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灵能星核’正在发生严重的能量衰减，外壳的符文闭环至少有三百处断裂！你现在就是个外强中干的铁棺材，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拆了，当废品卖给锈铁帮？！”
林七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跟太虚说话，而且……好像还说得挺有道理。
“放肆！”太虚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怒意，“你这只连自己眼睛都修不好的黄鼠狼，也敢评价本座的伟大？！本座的结构，是你这种原始生物能理解的吗？”
“哈！我的眼睛是‘战术改装’，你懂个屁！”阿锈跳着脚反驳，“倒是你，再不补充能源，不出三个星际标准日，就得彻底休眠！到时候，你就是一坨会漂浮的、比较值钱的、刻满了花纹的宇宙垃圾！”
这场突如其来的、跨越了物种和维度的争吵，最终以林七的强行介入而告终。
“都给我停！”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像是幼儿园阿姨，“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能不能先解决主要矛盾？！”
经过一番充满了互相吐槽和人身攻击的“友好”交流，三人（或者说一人一兽一船）总算是达成了一个共识：
“太虚号”快没电了，急需一个兼容的、高输出的能量核心。
“普通的帝国或者联盟产的核心都没用。”阿锈在分析了太虚投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结构图后，得出了结论，“它的‘灵能-量子共生’系统太霸道了，排异性极强。我们需要一个……嗯，一个同样不怎么‘正经’的核心。”
“你有路子？”林七问道。
“路子谈不上。”阿锈挠了挠下巴，显得有些犹豫，“但我认识一个‘家伙’，她或许能帮我们找到这东西。”
“谁？”
“她不是‘人’，或者说，不是实体生物。”阿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是一个AI妖灵，一个在‘数据深网’里流窜的数据幽灵。我们都叫她‘琉璃’。她是全宇宙最顶尖的信息贩子和黑客，只要你出得起价，她连玄霄真君昨天晚上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能给你查出来。”
林七想起了那个在数据监狱里救出来的、半透明的蓝色光影。
“你要怎么联系她？”
“我需要一个‘深网信标’，而且需要接入一艘船的主系统，才能跨越联盟的网络封锁，把信号发出去。”阿sh锈从他那个破麻袋里，掏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像是用海星和路由器拼接起来的装置，“问题是，你家这位‘伟大的太虚’，肯让我的‘小玩意’进去吗？”
果不其然，太虚当场就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绝对不行！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生的数据幽灵接入本座的核心系统？荒谬！这无异于邀请一只哥布林，来洗劫天帝的宝库！”
“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大家一起变成宇宙尘埃。”林七摊了摊手。
“……”太虚沉默了。
最终，在一场“主权与生存”的激烈辩论后，伟大的太虚，做出了一次屈辱的让步。
阿锈将他的“深网信不可”连接到了舰桥的一个备用接口上。在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混合了代码和符文的指令后，一道蓝色的数据流，从信标上投射出来，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仿佛由星光构成的、娇小的少女身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显得有些遥远和失真。
“阿锈？你居然还活着？我还以为你上次偷帝国‘动力甲设计图’的时候，己经被做成地毯了。”琉璃的声音一出来，就是毫不客气的吐槽。
“嘿嘿，你家锈哥我福大命大。”阿锈嬉皮笑脸地说道，“说正事，我需要你帮忙找个东西。一个……嗯，‘非标准’的、采用了‘灵能-量子’混合技术的高能核心。”
琉璃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进行庞大的数据检索。
“找到了一个。”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带上了一丝凝重，“赛博帝国的一艘‘鹰隼级’侦察舰，三天前在废铁垣外围坠毁。根据我截获的帝国加密情报，那艘船上，搭载了一枚他们最新研发的‘X-3型混合驱动核心’。理论上，符合你们的要求。”
“但是，”琉璃的语调一转，“这件事很奇怪。那艘船的坠毁日志被顶级加密协议封锁了，而且帝国回收小队的行动级别，也远超常规。我90%肯定，这是个陷阱。”
舰桥上陷入了一片沉寂。
一个急需的、可能是唯一希望的目标。一个几乎可以确定的、致命的陷G阱。
“干不干？”阿锈看向林七，舔了舔嘴唇，那只红色的义眼里，闪烁着兴奋与冒险的光芒。
林七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旁这个不靠谱但技术过硬的黄鼠狼精，又感受了一下身下这艘虽然嘴贱但强大无比的古船。
这是他来到废铁垣后，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叫“团伙”的感觉。
“干。”他只说了一个字。
“很好。”阿锈笑得像只偷到鸡的黄鼠狼，“那艘船的残骸，现在被‘锈铁帮’控制着。想进去，得先通过他们的中间人。”
“一个叫‘老疤’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