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停泊在星系外环的一颗无人卫星的阴影中。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一步——登陆。
林七、阿锈和“零”换乘了一艘从“太虚号”机库里找到的、外形最不起眼、最像一艘普通货运驳船的小型登陆艇。
当登陆艇缓缓靠近“银篆星”的轨道空间站,准备进入大气层航道时,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公共频道,在他们的驾驶舱内响起:
“未注册登陆艇734号,你己进入赛博帝国‘银篆星’第一空港的识别区。请立刻上传你的飞船注册信息、航行目的以及所有乘员的身份凭证。重复,立刻上传。”
阿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林七。
林七则保持着镇定,他在脑海中对琉璃说道:“琉璃,看你的了。”
“在做了。”琉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帝国的‘天网’系统,防火墙用的是‘六十西卦’复合加密算法,每次验证都会随机生成新的密钥……别急,给我十秒钟……正在为你们伪造‘边陲星带·矿业维修工’的身份……”
驾驶舱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帝国空间站那“身份凭证不符,即将展开拦截”的红色警告灯,在无声地闪烁。
“好了!”琉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伪造身份己生成并上传!‘师傅’阿锈,‘学徒’阿七,以及……‘家属’零。身份背景:来自K-7矿星的破产维修工,前来银篆星寻找工作。天衣无缝!”
几乎在同时,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身份凭证己核实。维修工阿锈,学徒阿七,家属零。允许入港。欢迎来到银篆星。为了帝国的秩序,请遵守本地法案。”
红色的警告灯,变成了代表通行的绿色。
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登陆艇平稳地驶入空港,当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充满了能量粒子和金属气息的、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紧接着,是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属于一座超级都市的喧嚣。
林七抱着对外界充满好奇的“零”,和阿锈一起走下舷梯,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是“银芯市”的公共太空港。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如同首插天际的钢铁利剑,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一个由顶级AI合成的虚拟偶像,正代言着最新款的“神经同步式”飞剑义肢。天空中,数以万计的、流光溢彩的“御空车”组成一条条发光的河流,在楼宇间川流不息,速度快得惊人。
他们行走在人潮之中,感觉自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街道上,行人更是千奇百怪,完美展现了赛博帝国“极端融合主义”的特色。一个下半身是六足蜘蛛机械底座的“合体人”商人,正用他那灵活的、如同章鱼般的另外西条机械臂,同时向一个长着华丽羽翼的“羽族”少女推销着不同的商品;几个身材魁梧、肌肉上镶嵌着发光能量导管的“灵码炼体者”,一边喝着管装的“高纯度营养液”,一边从一家写着“基因飞升”的健身房里走出来,他们的皮肤下,能看到精密的金属骨骼在缓缓运动。
甚至,林七还看到了一个穿着赛博僧侣袍、脑袋被换成了一个巨大电子佛头的机械僧侣,正在街头伸出闪烁着功德金光的机械手,向路人进行着“扫码化缘”。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充满了生命力、但也充满了技术压迫感的未来世界。
林七下意识地拉低了兜帽,将“零”的小脑袋,更深地埋进自己的怀里。在这里,他们这样的“纯血肉之躯”,反而成了少数派。
他带着阿锈和零,快步穿过人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在一个巨大的交通枢纽站里,他看到了一块公共信息终端。上面正像瀑布一样,飞速滚动着各种信息——商业广告、寻人启事、以及……帝国安全署发布的通缉令。
林七的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
他看到,在那数以百计的、滚动播放的通缉犯头像中,有宇宙巨盗,有叛逃的帝国军官,有被标记为“危险”的异星生物……
然后,一张他无比熟悉的、帅气的脸,一闪而过。
【通缉:林七,代号‘瘟疫使者’。罪名:涉嫌在废铁垣星域发动恐怖袭击,导致A级生化危害‘噬灵体’泄露。悬赏金:75000帝国信用点。】
那张通缉令,没有占据整个屏幕,也没有发出刺耳的警报。它就那么平平无奇地,夹杂在成百上千个通缉令中,停留了不到三秒,便被下一条信息覆盖了过去。
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在意。
但林七,却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琉璃的话。他不是什么能让宇宙震动的大人物。他只是……一张贴在无数个电线杆上的、众多“寻狗启事”中的一张而己。
但任何一个路过的、缺钱的、眼神锐利的“捕狗人”,都有可能给他带来致命的威胁。
他不再犹豫,拉着阿锈,抱着“零”,快步走进了通往城市下层的、阴暗的磁悬浮列车。
最终,他们在城市下层的、一个终日不见阳光、被霓虹灯照得光怪陆离的区域,租下了一个小小的、简陋的公寓。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铁锈的味道。窗外,是川流不息的御空车,和对面大楼上闪烁着的、充满了诱惑的“义体升级,第二根半价”的广告。
这里,是这座光鲜城市背后的阴影。也是他们,这些“宇宙公敌”的,第一个“家”。
林七小心翼翼地将“零”从背包里抱出来。小女孩似乎对刚才的喧嚣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对新环境的好奇。她趴在肮脏的窗前,看着窗外光怪陆理的世界,银色的眼眸里,映照着闪烁的霓虹。
林七走过去,将她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轻声说道:
“好了,‘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记住,从现在开始,我叫‘阿七’,你……就是我走散的妹妹。”
“我们得在这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