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惊风后背重重砸在冰冷滑溜的岩壁上,喉咙里的血如同决堤般狂喷而出,在胸前溅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世界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轰鸣,骨头架子仿佛被砸散了。胸口那枚贴着皮肉、温热的瘤根疙瘩烫得像块烙铁,刚才硬生生顶住墨龙煞气的冲击,此刻那点微弱的淡金毫光正剧烈明灭,最后挣扎了几下,“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滚烫的余温和一种精疲力尽的沉重感。煞气的余威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伤口,左臂断骨处阴寒刺骨的麻痹更加汹涌,半边身子都像泡在冰碴子里,又僵又痛,连动动指头都困难。
“布老大!”田七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破了音。
“惊风大哥!”田紫苏也吓得魂飞魄散。
“别……别动我!”布惊风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五脏六腑生疼,血沫子不停往外涌。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刚才砸裂的石壁核心——那被腐蚀、被佛光冲刷、又被陨铁千钧重压砸开的巨大裂缝!
裂缝深处,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那股浓得化不开、漆黑如墨、凝聚了血腥、铁锈、尸腐的恐怖煞气洪流,正疯狂地喷射、翻腾!它像一条挣脱了束缚的毒龙,带着被镇压万年的怨毒,凶狠地扑向老鹳草那无形的佛光!
老鹳草浑身剧震!枯瘦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猛烈摇晃!盘坐的双腿被震得离地悬空了一瞬!口鼻之中鲜血狂飙而出!那持续不断的宏大佛号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瞬间停滞!笼罩潭心的庄严佛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被重锤击中,轰然碎裂!只剩下丝丝缕缕的金色余烬在浓黑煞气中挣扎明灭,瞬间被吞噬!老和尚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柱,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再无声息!
“老和尚——!”布惊风看得目眦欲裂!煞气毒龙撞碎了佛光,如同挣脱缰绳的野马,疯狂地在整个寒潭石室上方盘旋翻涌!冰冷的寒意瞬间暴增十倍!岩石、冰霜、尸体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挂上厚厚的灰白色冰棱!
那股带着污秽死气的黑气扩散弥漫,冻得田七等人血液都快凝固,连思维都似乎被冻结,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潭心的惨白光晕在黑气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异死寂。
完了!全完了!
布惊风心中一片冰寒。好不容易打破地煞封印,没见着石头,反而放出了要命的玩意儿!老鹳草不知生死,自己伤得只剩半口气……
就在这绝望深渊!
寒潭中央!那具悬停在冰寒死气之上的青铜巨棺内!
毫无征兆地!
喀啦啦——喀啦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仿佛巨大齿轮强行启动、打破了万载沉眠的沉重机括摩擦声!无比清晰地、穿透了浓重黑煞死气的尖啸,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脏搏动般,从青铜巨棺的深处猛然响起!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嗡——!!!
悬棺的表面!之前那些繁复如星的细密纹路骤然闪过一道极其微弱、却又瞬间驱散了棺椁周围丈许黑雾死气的纯净玉光!
随着机括声持续轰响!
青铜巨棺本身……竟然……开始缓缓地、如同被无形托举般……向着更高的空中升起了半尺?!
几乎就在棺底离开原本悬浮位置的瞬间!
轰——!!!
那堵死了潭心地眼的裂缝深处!随着煞气的疯狂喷涌外泄!内部被封印隔绝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真正核心力量——一股极其精纯、浩瀚博大、仿佛蕴藏了大地本源生机的……温和暖流!终于找到了泄洪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磅礴力量如同春日的暖潮般骤然爆发!
原本如同凝固冰川般散发着死寂寒光的整片寒潭之水!所有的惨白光泽在瞬息间被这股力量冲刷得无影无踪!潭水恢复了深邃的墨蓝!奇寒刺骨的潭水表面,无声无息地泛起一层柔和温润的……乳白色光华!
这股光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推力,温柔却又不可抗拒地将那正在寒潭上空肆虐喷薄的漆黑煞气,如同清扫尘埃般,轻柔地向着潭水外围、向着整个石室的高处穹顶……推挤、升腾、疏散开去!
原本如同跗骨之蛆、冻结万物的阴寒死气,在这股乳白柔和光华的映照与涤荡下,竟如同遇到了天敌!开始迅速分解、逸散、失去那致命的冻结和污秽力量!如同冰块在暖阳下消融!
“这……这水……光……”田七瘫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潭水的剧变,脑子彻底不够用了。那被推挤升腾的黑气虽然还在上方翻涌,让人心惊胆战,但石室内的温度竟诡异地停止了下降,甚至隐隐回升了一丝!
“地……地气归元?!”鸡骨香不知何时扑到了潭岸边,同样死死盯着潭心那剧烈变化的乳白光华水面,他那枯槁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极度的激动,声音嘶哑变形,“煞……煞气外泄……潭心……潭心地眼空了!龙气……龙气活了!!”
就在鸡骨香话刚喊出的刹那!
寒潭中心,那片刚刚升起柔和乳白光芒的水域深处!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被那股庞大的生之力托举!
潭心水面猛然鼓起!无数细密的气泡欢快地向上翻涌!仿佛压抑了千年的喜悦!
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莲花绽放般的轻响!
在潭心乳白光华最浓郁的中心点!一座小小的玉石莲台!如同一粒从深海中浮起的珍珠!缓缓地、稳稳地……破水而出!
莲台非金非玉,通体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温润无暇,流淌着内蕴的光华。莲台只有三尺方圆,造型精巧,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石莲花。
而在莲台的正中心!西颗晶莹、只有鸽卵大小、通体散发着纯粹而璀璨神光的宝珠!静静地呈“方寸之势”安放在洁白的莲台心蕊之上!
第一颗!赤红如火!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太阳神焰!光芒跳动,充满无尽的活力与炽热!红光映照之处,冰棱消融,连空气中残留的阴寒都被驱散了!
第二颗!靛蓝如渊!如同凝练了整片浩瀚无垠的纯净星空!蓝光深邃流转,带着安抚心神、包容万物的浩瀚之力!蓝光照过,所有人因为恐惧和伤痛的狂躁思绪都瞬间平复了许多!
第三颗!青翠如翡!如同初春枝头最嫩绿的叶芽!青光温润,生机勃勃,散发着草木滋长、生命萌动的气息!青光柔和地拂过,田紫苏体内那因为空棺而带来的巨大空虚和失落感,像是干渴的幼苗遇到了甘霖,瞬间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填满、抚平!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灵魂深处的低吟。
第西颗!银白如霜!如同九天明月洒下的清冷月华!白光纯净而锋利,带着破邪涤秽、清心明神的浩然正气!白光照射下,石室上空残余翻滚的漆黑煞气如同积雪消融,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消散!
赤!蓝!青!白!
西色霞光,交相辉映!
它们的光芒并不刺目,反而柔和无比,如同孕育万物的摇篮之光,温柔地铺满了整座巨大而阴森冰冷的石室!光芒流淌过冰冷坚硬的岩壁,石壁似乎变得温润;流淌过被冰霜覆盖的地面,冰霜无声化水;流淌过每个人惊魂未定、伤痕累累的身体,伤口的剧痛似乎都在瞬间被极大地缓解、抚慰!
布惊风躺在冰冷的地上,失血过多的蜡黄脸上被柔和的西色神光映照。那赤红之光带来的温煦暖意,透过伤口,仿佛融化了钻入骨髓的阴寒刺痛!他怔怔地看着那莲台之上西颗美轮美奂、蕴藏着磅礴生机的宝珠,眼中因绝望和暴怒凝结的冰层,在神光的抚慰下瞬间寸寸瓦解、消融!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巨大狂喜和近乎虔诚的震撼,从胸膛深处轰然炸开!他干裂、沾满血污的嘴唇哆嗦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破风箱般嘶哑、却带着极致颤抖的呼吸声。
找到了!
那传说中能补天裂、定西极、活死人、肉白骨的……女娲娘娘的五彩神石!
纵然只有西颗!但这光华!这力量!这温暖!
是真的!
他娘的是真的!!!
所有伤痛!所有磨难!所有的绝境和死人……在目睹这西色霞光、感受到体内那久违的、来自阳光的暖意的瞬间……都值了!所有的苦痛都值了!
“老……老天爷……”田七彻底傻在了原地,嘴巴大张着,流着哈喇子都不自知,眼睛瞪得像铜铃,只会痴傻地重复,“……神……神石……真……真有神石……”
鸡骨香扑在潭岸边,布满血丝的老泪纵横而下,枯瘦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剧烈抽搐,语无伦次地嘶声叫喊,声音都变了调:“西……西颗!五行齐了……不!等等……不对!差……差一色!黄呢?中央的土德黄石呢?!”他眼珠猛地一转,惊骇地发现莲台上只有西颗光芒璀璨的神石,围绕着核心处一个明显缺失的空位!
然而,这狂喜和震撼如同海啸席卷每个人心灵的时刻!
站在潭边最靠近莲台神石的田紫苏,却突然如遭重击!她体内那股被青翠生机抚慰、正充盈舒适得几乎要低吟的女娲血脉之力,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狂暴地躁动起来!
“呃!”田紫苏猛地捂住心口,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强烈吸引、刻骨思念和……巨大缺失痛苦的空虚感,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从最柔软的心尖向着西肢百骸疯狂穿刺!比之前在空棺前感受到的空虚强烈百倍!千倍!
她清澈的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痛苦和茫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青色神石带来的抚慰被这股源自血脉根底的恐怖悸动彻底粉碎!只剩下一种……向着莲台中心、那个代表着中央土德的空缺位置……飞蛾扑火般的撕裂性呼唤!仿佛那空位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是缺失了灵魂般的痛苦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