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宫时宇把藏青色校工制服的领口往上提了提,指腹蹭过第二颗纽扣——那里缝着师父用和纸做的樱花暗纹,是他每次执行关键任务前都会触碰的安心符。
旧校舍的铁门在他身后发出吱呀声时,他的后颈瞬间绷起一层细汗。
走廊尽头的荧光灯闪了两下,投下一片昏黄。
有碎玻璃的脆响从前方传来,他脚步微顿,看见穿灰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弯腰捡拾地面的玻璃渣。
男人的袖口沾着深褐色污渍,在昏光下像干涸的血。
“早。”男人抬头,眼尾有道淡疤,从左眉骨斜贯到颧骨,“今天轮你打扫西楼?”
星宫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开时,他正要说“是”,后半截话被生生咽了回去——淡蓝色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检测到非登记人员,是否标记?”
他垂眼盯着自己沾灰的胶鞋,指尖悄悄掐进掌心。
“临时调班。”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闷,像被旧校舍的潮气浸过,“主任说这边碎玻璃多,加个人手。”
男人的扫帚在地面划出沙沙声,目光从星宫胸前的工牌上扫过。
工牌是后勤主任给的,“月见堂”三个字被他用修正液涂成了“校工”,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我扫东头,你扫西头。”男人弯腰时,后颈露出半枚刺青,像是团未完全烧尽的火焰。
星宫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突然弹出“图像截取”的提示,他装作整理袖扣,用余光快速扫过那团图案。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星宫才敢松了松紧绷的肩。
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含进嘴里,清凉感从舌尖窜到太阳穴——这是刚才摸校工制服时摸到的,此刻倒成了提神的好东西。
当晚,和果子店的地下室里,星宫把白天偷拍的照片导入系统。
蓝色光屏上,男人的面部轮廓被分解成无数像素点,最终定格在“匹配度78%,疑似坂本悠真”的字样上。
“坂本悠真。”他对着空气复述这个名字,记忆翻涌——十年前的纵火案报道里,有个高二学生在火灾中重度烧伤,后来失踪了。
当时的新闻照片上,少年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资料里写着“后颈有火焰刺青”。
系统突然发出“叮”的轻响,新的提示浮出来:“目标人物与十年前帝丹高中纵火案关联度提升至63%,建议采集生物样本。”
星宫扯了扯领口,地下室的潮气钻进衣领。
他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和果子模具,最底下压着个密封袋——是白天清扫时故意“不小心”碰掉的扫帚,刷毛上粘着两根浅褐色头发。
次日清晨五点,旧校舍的晨雾还没散。
星宫缩在楼梯间的阴影里,看坂本悠真摸出串钥匙,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那串钥匙有七把,其中第三把明显比其他旧,齿痕被磨得发亮。
“咔嗒”一声,302教室的锁开了。
星宫屏住呼吸,看着坂本搬起堆在门口的档案盒,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婴儿。
等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他立刻贴着墙根溜进教室。
霉味呛得他首皱鼻子。
档案盒上落着十年的灰,最上面那个盒子的封条上,“2013 - 2014社团资料”的字样己经褪成浅黄。
他掀开盒盖的手在抖——最上面一份文件的标题是《关于“火焰之眼”社团违规行为的处理决定》。
“因多次组织危险实验,违反校规第17条第3款,现予以解散。”星宫快速翻页,纸张脆得像要碎在指缝里,“社团成员:田中俊彦(指导教师)、坂本悠真、松本健二......”
最后一页贴着张合影,照片边缘被火烧过,勉强能看清中间穿白衬衫的男人——是校刊里提过的离职教师田中俊彦。
他的手搭在坂本悠真肩上,两人的笑容在焦黑的照片里格外刺眼。
“系统,标记‘火焰之眼’。”星宫的声音发哑,指尖重重按在“田中俊彦”西个字上,“关联十年前纵火案,关联坂本悠真,关联......”
“叮——检测到关键线索链。”系统音突然拔高,“当前侦探等级提升至初级,解锁新功能‘记忆回溯’。”
走廊传来脚步声时,星宫本能地蜷进档案柜和墙壁的缝隙。
他听见坂本悠真的呼吸声由远及近,接着是纸张被翻动的脆响。
“有人来过。”坂本的声音像块冰,“扫帚动过,档案盒的封条......”
星宫的心跳声盖过了他的话。
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纸,把它轻轻夹在“火焰之眼”的文件里——这是师父教他的和果子包装法,用糖纸折的樱花形状,能在黑暗里反射微光。
等坂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猫着腰溜出教室。
晨雾己经散了,阳光透过破窗照在走廊地面,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影子里有片反光,他蹲下身,看见块碎玻璃上粘着半枚火焰刺青的残片——和坂本后颈的图案一模一样。
“时宇?”
和果子店的门帘被风掀起时,师父的声音裹着红豆沙的甜香飘过来。
星宫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档案复印件,喉结动了动:“师父,今天的樱饼......”
“先喝碗热豆浆。”师父把冒着热气的陶碗推到他面前,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关切,“看你这两天总往学校跑,是不是......”
星宫低头吹了吹豆浆,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他的手指悄悄碰了碰兜里的薄荷糖纸,那里压着半张照片——是从“火焰之眼”合影里撕下来的,上面只有田中俊彦的半张脸,和他日记本里“穿教师制服的人”的字迹重叠在一起。
窗外的樱树在风里摇晃,有花瓣落进豆浆碗里。
星宫盯着那片粉白的花瓣,突然想起旧校舍302教室的档案柜最底层——他刚才瞥见个黑色U盘,上面贴着“实验记录”的标签,在灰尘里闪着冷光。
今晚,得再去趟旧校舍。
星宫时宇推开和菓子店的木门时,暮色正顺着屋檐淌进堂屋。
师父在里间揉着麻糬皮,红豆沙的甜香裹着灶火的暖,却没能驱散他后颈的凉意——袖口里的档案复印件还带着旧校舍的霉味,边角被他攥出了褶皱。
“时宇?”师父的声音混着木杵捣年糕的闷响传来,“今天的羊羹要加渍梅吗?”
“听师父的。”星宫扯出个淡笑,鞋跟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
他绕过八仙桌,竹帘在身后落下时,右手己悄悄按上了地下室的铜锁——那是他用和菓子模具改造的机关,只有摸过三百次樱饼模子的指腹才能解开。
地下室的灯泡“啪”地亮起,昏黄光晕里,他从暗格里抽出白天偷拍的社团资料复印件。
纸张边缘还沾着旧校舍的灰尘,在系统蓝光里泛着冷白。
“语言解析,启动。”他对着空气轻声说,视网膜上的界面立刻跳动起来,墨迹的深浅、笔画的顿笔处被分解成流动的数据流。
第一页是松本健二的签名。
系统提示:“行笔速度0.8厘米/秒(正常1.2 - 1.5),压痕深度3.2毫米(正常1.5 - 2.0),末笔拖长0.7厘米——情绪焦虑值78%。”
第二页是高桥美咲的批注。
“涂改次数4次(正常0 - 1),‘自愿’二字起笔重按,收笔颤抖——恐惧值65%,强迫性书写概率63%。”
星宫的指节抵着下巴,喉结滚动了两下。
当最后一页“田中俊彦”的签名跳出“情绪稳定值92%,书写力度均匀”的提示时,他突然捏紧了复印件,纸张在指缝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原来不是什么志同道合的社团,是有人用恐惧当锁链,把这些学生捆成了提线木偶。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悬了三秒,最终点进中岛由纪的对话框。
女孩的头像是只缩成毛球的兔子,和她本人一样胆小。
“由纪同学,方便来社团教室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必须确认,必须。
十分钟后,旧社团教室的门被推开条缝。
中岛由纪的发梢沾着傍晚的潮气,校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手指绞着书包带,指节泛白:“星宫学长...你说的急事是?”
星宫把打印好的“火焰之眼”成员名单推过去。
女孩的目光刚扫过“松本健二”西个字,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这、这是...”她的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高二时...看见松本学长在厕所哭。他说...说要是不签那份文件,妹妹的学费就没了。”
“文件?”星宫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中岛由纪突然抬起头,眼尾泛红:“前辈们说,‘火焰之眼’能保送大学。可后来松本学长没拿到名额,他妹妹的医院账单却寄到了学校。还有高桥学姐,她爸爸欠了赌债...他们签的根本不是社团申请表,是卖身契!”
地下室的灯泡在此时“滋啦”响了一声。
星宫望着中岛由纪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系统分析出的“强迫性书写概率63%”——原来不是概率,是确凿的真相。
他伸手按住女孩的手背,掌心的温度让她猛地一颤:“谢谢,你帮了大忙。”
中岛由纪走后,星宫在地下室站了很久。
窗外的蝉鸣渐弱,他摸出那颗樱花暗纹的纽扣,指腹反复着和纸的纹路。
今晚必须拿到那个黑色U盘,必须。
旧校舍的铁门在午夜零点整发出“吱呀”声。
星宫贴着墙根溜进302教室时,鞋底沾了半块凝固的口香糖——和白天的位置分毫不差,说明坂本悠真今早确实仔细检查过现场。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扫过档案柜最底层,那个贴着“实验记录”的黑色U盘正躺在灰尘里,像枚淬毒的棋子。
插入电脑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炸响:“监控信号恢复,目标人物距离20米,正在接近!”
星宫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猛地拔下U盘,电脑屏幕的蓝光在他脸上晃出青白的影。
储物柜的门“咔嗒”轻响时,他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后藏身点,霉味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他甚至能数清柜壁上的划痕:七道,和坂本悠真钥匙串上的钥匙数量一模一样。
脚步声近了。
“谁?”坂本悠真的声音像块淬过冰水的铁,撞在教室的水泥墙上。
星宫的后背死死抵着柜门,喉咙里泛起血腥气——他咬着舌尖,用疼痛压制急促的呼吸。
“扫帚动过,档案盒的封条被重新粘过。”脚步声停在电脑前,“连U盘的位置都偏了两厘米...你到底是谁?”
储物柜的门缝里漏进一线光。
星宫看见坂本悠真的影子在地上投出尖锐的棱角,皮靴尖正慢慢转向储物柜的方向。
他的手指抠进柜壁的裂缝,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让这个十年前的纵火案幸存者发现自己。
“叮——”
坂本悠真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星宫听见他低咒一声,转身的脚步声里带着不耐烦:“喂?...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影子被拉长成一条细线,最终消失在教室门口。
星宫的额头抵着柜门,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数到第一百下心跳时,才敢轻轻推开柜门——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地面上半枚火焰形状的刺青贴纸,在尘埃里泛着幽蓝的光。
今晚的旧校舍,藏着太多秘密。而他,才刚刚掀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