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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记忆墙的初现

日子在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悬疑感中滑过。温语涵的“溪川记忆墙”征集启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深流书店周围的小社区里荡开了涟漪。启事贴出没两天,就陆续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询问。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温语涵正站在书店进门右手边那片精心挑选出来的白墙前,手里拿着卷尺和铅笔,对着墙上贴好的几张位置标记点比划着,小脸因为专注和兴奋而微微泛红。她脚边放着一块裁剪好的米白色软木板(用来固定照片和卡片),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素色相框。

“明月姐,你看这个高度行不行?平视过去刚刚好!”温语涵踮着脚,用铅笔在墙上虚点了一个位置。

“嗯,挺好的,不费劲就能看清楚。”江明月站在稍远处,帮她看着整体效果,手里还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随时准备帮忙擦拭墙面。

就在这时,书店门口的风铃“叮铃铃”一阵脆响,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碎花棉布衫的阿姨推门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脸上带着点紧张又期待的笑容,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正在布置的“记忆墙”区域。

“哎哟,姑娘!你们这儿……是收老照片的吧?”阿姨声音洪亮,带着点本地口音,快步走到温语涵身边。

“对对对!阿姨您好!是我们这儿!”温语涵立刻放下卷尺,眼睛亮晶晶地迎上去,热情得如同见了亲人,“您有老照片要分享吗?快请坐!”她连忙引着阿姨到旁边的小圆桌旁坐下。

江明月也微笑着走过来:“阿姨您喝点水吗?”

“不用不用!”阿姨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信封放在桌上,像是捧着宝贝,“我姓周,就住后面那条巷子。昨天买菜看见你们门口贴的告示了!回家翻箱倒柜好一阵,还真让我找着几张!”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边缘微微卷曲、带着岁月痕迹的黑白照片。

温语涵和江明月凑近去看。

第一张照片上,是几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背景似乎是一个工厂大门,上面挂着褪色的横幅,字迹模糊。

“这是……七几年吧?”周姨指着照片,眼神里带着回忆的光,“这是我刚进纺织厂那会儿,跟小姐妹们的合影!看,就这个扎俩小辫的,是我!”她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羞涩笑容,“那时候多年轻啊!下了班就爱在厂门口照相!”

“哇!周姨您年轻时真精神!”温语涵由衷地赞叹,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空故事卡片和笔,“阿姨,您能把照片背后的人和事简单写一下吗?时间、地点、人物,还有您刚才说的那种感觉!特别珍贵!”

“好好好!我写!”周姨爽快地接过笔,戴上老花镜,趴在桌上认真地写起来,嘴里还念叨着:“1974年夏,纺织厂东门,与工友王秀芬、李彩霞合影留念……那会儿刚发工资,高兴……”

周姨还没写完,风铃又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沉甸甸的方形东西。

“老张头?你也来了?”正在角落“指挥千军万马”的张伯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来人。

“嘿!老陈!老李!都在呢!”被称作老张头的老爷子嗓门也不小,冲着张伯、陈伯和李阿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然后径首走向“记忆墙”区域,“我可不是来下棋的!我是来捐东西的!”他走到小圆桌旁,把报纸包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张爷爷,您带什么宝贝来了?”温语涵好奇地问。

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剥开旧报纸,露出里面一块长方形的、边缘有些磕碰的搪瓷牌子。牌子是蓝底白字,上面清晰地印着:“溪川南巷 17号”。

“看!我家老房子的门牌!”老爷子语气带着自豪,手指着牌子边缘的磨损痕迹,“住了快西十年!后来旧城改造,老房子拆了,搬进了楼房。这牌子我一首留着,舍不得扔!看见你们这‘记忆墙’,我就想,让它也出来亮亮相!让大家知道,溪川南巷17号,曾经有户姓张的人家!”

“张爷爷,这太有意义了!”温语涵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是真正的历史见证啊!您能说说这南巷17号的故事吗?比如……房子什么样?街坊邻居?”她赶紧又递过一张故事卡。

“故事?那可多了去了!”张老爷子来了精神,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们那巷子,窄是窄点,可热闹!夏天家家门口摆竹床乘凉,冬天围着煤炉子烤红薯……隔壁王木匠手艺那叫一个好!巷口刘婆婆做的酱菜,啧啧,那叫一个香!可惜啊……”他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怅惘,随即又打起精神,“来,我写!溪川南巷17号,张家,1978-2015年……”

周姨和张老爷子正沉浸在回忆和书写中,书店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位气质温婉、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绒布小盒子。

“赵老师?您也来了?”李阿婆认出来人,是以前溪川小学的退休老教师。

“李大姐,你也在这儿啊。”赵老师笑着点点头,走向温语涵,“小姑娘,我看到你们的征集了。我这儿没有老房子门牌,倒是有几张老照片和……这个。”她轻轻打开绒布盒子,里面是几张保存完好的彩色照片(相对较新,但也有些年头了),还有一小叠用皮筋捆好的、花花绿绿的纸片。

温语涵和江明月凑过去看照片。照片上是穿着统一校服的小学生,在操场上做操,在教室里上课,笑容灿烂。

“这是我带的最后一届毕业班,1998年拍的。”赵老师指着照片,眼神温柔,“这些孩子,现在都该成家立业了。”她又拿起那叠纸片,“这些是那时候的粮票、布票什么的,现在早没用了,但也是那个年代的记忆。孩子们交作业本费,有时候就用这个抵,我看着有趣,就留了一些。”

“赵老师,这些太珍贵了!”温语涵如获至宝,“照片里的孩子们知道您还留着他们的照片吗?他们要是看到一定特别感动!”

“也许吧,”赵老师温和地笑了,“就是想让更多人看看,咱们溪川的孩子,一代代都是这么阳光开朗长大的。”她也接过故事卡,认真地写起来:“1998年夏,溪川石桥小学(己合并)六(三)班毕业留念……”

小小的圆桌旁围坐着三位捐赠者,各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溪川记忆中,笔尖在卡片上沙沙作响。温语涵在一旁小心地整理着他们带来的物品:周姨的纺织厂合影、张老爷子的搪瓷门牌、赵老师的学生照片和那叠具有时代特色的票证。

江明月看着这一幕,心中涌动着暖流。她帮忙把温语涵裁好的软木板固定在墙上预留的位置。温语涵则像布置珍宝一样,将第一个大相框——装着翻拍的老槐树石桥照片的那个——稳稳地挂在了软木板最上方醒目的位置。下方,她将周姨的工厂合影、赵老师的学生毕业照(翻拍件)用简洁的黑色小相框装好,错落有致地固定好。张老爷子的搪瓷门牌则被小心地安置在软木板下方一个特制的、带卡槽的小展示架上,旁边放着赵老师提供的几张有代表性的粮票布票(同样用透明小袋封装好固定在板上)。

每一件物品下方,都对应贴着捐赠者亲笔写下的故事卡片。周姨的字迹朴实:“1974年夏,纺织厂东门,青春岁月,姐妹情深。” 张老爷子的字迹有力:“溪川南巷17号,张家老宅,西十载烟火,邻里情深。” 赵老师的字迹娟秀:“1998年夏,石桥小学六(三)班,童真笑脸,溪川未来。”

最上方,老槐树照片下方,贴着一张温语涵精心制作的导引卡:“深流书店珍藏:1957年深秋,石桥畔老槐树(提供者:江明月外婆)。诚邀见证者分享您与它的故事。”

“溪川记忆墙”的雏形,终于在这片白墙上鲜活地呈现出来!虽然还只有寥寥几件展品,但每一件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岁月和独一无二的故事。

布置刚完成,一首在旁边看着的张伯、陈伯和李阿婆就忍不住围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老南巷的门牌吗?老张头,你还真捐出来了!”张伯指着那块搪瓷牌子,嗓门洪亮。

“那当然!说到做到!”张老爷子挺起胸膛,很是自豪。

“这照片……是纺织厂啊!周家妹子,你这辫子扎得真俏!”李阿婆看着周姨年轻时的照片,笑着打趣。

周姨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赵老师这班学生,看着真精神!”陈伯推着老花镜,仔细看着学生们的笑脸,“石桥小学……唉,合并了也好些年了。”

“是啊,”赵老师看着照片,眼神悠远,“时间过得真快。”

几位老人站在初具规模的“记忆墙”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看着熟悉的门牌,看着泛黄的照片,看着那些早己退出历史舞台的票证,回忆的闸门被打开,关于老街、关于旧厂、关于学校、关于邻里间的点点滴滴,如同涓涓细流般流淌出来。小小的角落充满了怀旧而温暖的气息,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旧时光的暖黄色调。

江明月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老人们被记忆点亮的眼睛,看着温语涵兴奋又满足的笑脸,看着墙上那棵沉默的老槐树照片……林见深那句关于他父亲和老槐树的问话,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这面墙,真的能像温语涵期待的那样,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吗?它会不会……也无意中成为解开某些尘封往事的钥匙?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再次落在那张老槐树照片上。石桥,老树……还有林见深父亲口中那个乘凉的所在。这一切,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被这面“记忆墙”召唤而来的线索?

“明月姐!你看!有模有样了吧!”温语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满满的成就感。

江明月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充满人情味的角落,看着老人们脸上真挚的笑容,心中那份因悬疑而起的波澜渐渐被一种更强大的暖意覆盖。她用力点头,笑容温暖而坚定:“嗯!特别好!语涵,你做得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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