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血沫——至少叶青梧的视网膜正如此反馈。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警用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雨幕，照亮了推土机履带间一截惨白的手指。
“第三具了。”法医的声音被雷声碾碎，叶青梧蹲身掀开防水布，尸体脖颈处的狼头刺青在闪电中狞笑，与陈露“自杀”现场发现的纹身如出一辙。
古镇祠堂里，林深正在烛光下解剖一只稻花鱼。刀尖精准剔除鱼刺时，王德发撞开了雕花木门，怀里紧抱的麻袋淌出浑浊液体——那是浸泡在雨水里的美元现钞，每张百元美钞的鹰徽旁，都用红墨水烙着狼眼图腾。
“洋菩萨撒钱喽！”王德发抖着嗓门嘶喊，“陈家说只要签搬迁协议，每户再补三万...美金！”
林深的刀尖停在鱼鳃处。三小时前他刚截获瑞士银行的加密邮件，显示黑石基金正通过开曼群岛空壳公司收购云栖地产债券。此刻烛火映着美钞上的狼眼，瞳孔位置恰好是美联储编码尾数——C1900，与他逃亡那夜集装箱编号完全相同。
“拿火盆来。”林深突然将整条鱼扔进炭火。焦糊味弥漫中，他钳起一张美钞凑近火焰，钞票水印层赫然浮现青铜饕餮纹——正是走私文物上的“破军”符号。
叶青梧踹开陈家仓库铁门时，柴油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五台崭新推土机如同钢铁巨兽蛰伏在阴影里，车灯罩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当她撬开操作台暗格，里面不是维修工具，而是捆扎整齐的抗震铝管——本该用于洪灾重建的市政物资，此刻被改装成液压破碎锤的核心部件。
“叶警官查赃呢？”陈昊的鳄鱼皮鞋踩进水洼，狼牙项链在胸口晃荡。他身后站着两名穿迷彩服的白人，臂章上的黑石基金LOGO被闪电映得惨绿。
叶青梧的枪口倏然抬起：“救灾物资怎么在拆迁队手里？”
“这是资本效率。”陈昊用雪茄点燃手中的搬迁协议，火光舔舐着“24小时清场”条款，“海外朋友嫌你们救灾太慢...”他猛拍推土机操控杆，车头大灯骤然暴亮！
强光如野兽獠牙刺穿雨幕，叶青梧在视网膜灼痛的瞬间，瞥见车厢底部的GPS定位器——屏幕地图上，所有推土机的行进路线最终交汇于古镇藏书楼。
藏书楼的梁柱在暴雨中呻吟。林深踢开堆积在墙角的《地方志》，露出被油布包裹的切割设备——激光发射器接口处刻着“Made in Germany”，与黑石基金柏林分部被查封的走私货型号一致。
“他们要把地方志档案室改成比特币矿场。”周玄策的油纸伞悬在门口，伞骨滴落的雨水在地面汇成太极图案，“资本啃食文化时，连骨头渣都会榨出油。”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林深看见藏书楼顶层有人影晃动。他撞开摇摇欲坠的樟木门，七十岁的县志编撰人沈砚之正佝偻着背，把泛黄书页塞进青花瓷坛密封——而坛底赫然贴着黑石基金的资产标签。
“他们要烧楼...”老人咳出的血沫喷在《盐商秘史》手稿上，“说古籍挡了服务器散热...”
院外突然传来推土机的咆哮！林深扑到窗边，只见三台钢铁巨兽正撞向风雨廊柱。王德发举着喇叭嘶吼：“拆！洋大人给真金白银！”，他身后村民挥舞美钞，雨水中浮动的钞票如同招魂幡。
叶青梧在配电房切断了总闸。黑暗吞噬推土机的前一秒，她看见陈昊将U盘插入车载电脑，屏幕亮起的交易界面让她血液冻结——文物走私账目正通过拆迁赔偿系统洗白，而资金流转方竟是林深三年前操盘的离岸基金！
“想不到吧？”陈昊的枪管抵住她后腰，“你家林先生才是洗钱枢纽，我们不过...”
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藏书楼方向腾起的火球映亮半个镇子，叶青梧趁机反扭枪柄，却摸到扳机处的异常凸起——刻着叶青梧父亲警号的缩微钢印，那是她当年献给烈士父亲的陪葬品！
“我爹的配枪怎么在你这！”她的嘶吼被机械轰鸣吞没。推土机突然集体转向，撞开祠堂围墙首扑后山。当车灯扫过墓园时，叶青梧如遭雷击：父亲墓碑旁的新坟正在塌陷，露出棺木里成捆的抗震铝管——铝管内部填塞的竟是带弹孔的青铜器碎片！
林深在火场里抓住了正在焚书的沈砚之。老人死死护住的瓷坛突然开裂，飘落的不是古籍残页，而是印着XB矿业LOGO的股权质押书——签署日期正是三年前国企股灾当日！
“陈家逼我造假账...”老人被浓烟呛跪在地，“当年矿难死亡名单...都在青铜鼎里...”
屋顶坍塌的巨响中，林深突然看懂了一切。黑石基金注资拆迁不是为土地，而是要销毁埋在古镇的证据链：救灾铝管运输文物、股权书混入古籍、甚至父亲的死——所有线索都指向那场导致西部矿业崩盘的矿难。
他背起老人撞向气窗时，王德发举着火把的身影堵在门口。“林先生对不住！”昔日的憨厚汉子眼冒绿光，“洋大人答应送我儿子去常春藤...”火把掷向泼了汽油的书架，烈焰瞬间封死退路！
叶青梧在暴雨中举枪瞄准推土机轮胎。扣动扳机的刹那，车载电台突然自动播放《国际歌》，挡风玻璃反射出副驾上的女人侧影——陈露戴着黑石基金的工作证，指尖正把玩半截el丝巾！
“资本獠牙有两副。”周玄策的声音鬼魅般从身后传来。他摊开掌心，林深的狼牙吊坠正在渗血，裂纹己蔓延成北斗七星状：“一副咬肉身，一副啃人心。”
火光照亮祠堂方向，林深背着老人从二楼跃入洪水。他们坠落的下方，五台推土机的破碎锤高高扬起，液压杆收缩的声响如同群狼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