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灰尘和霉菌陈腐的气息，混合着煤球皮毛上沾染的豆浆味、泥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猫条鱼腥气，在狭小、冰冷的档案柜里发酵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硬邦邦的牛皮纸档案卷宗硌着后背，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来尖锐的痛感。
秦飞雨蜷缩着，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是那只从柜门下方缝隙伸进来、死死攥住他右手的冰凉的手。
纤细，骨感分明。指尖带着薄茧，是常年握笔或操作精密仪器留下的痕迹。掌心却异常柔软，此刻因为用力而微微汗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和……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指节，指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凸起的形状。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他被恐惧冻僵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麻痒的战栗。
黑暗中，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疯狂地擂动着，发出“咚！咚！咚！”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肋骨，跳进那只冰凉的手心里。
他听见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带着恐惧和奔跑后的灼热，喷在冰冷的金属柜壁上，又反弹回来，闷闷地响在耳边。
他听见柜门外，隔着厚重的金属门板，传来的模糊却极具压迫感的声响——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粗暴地踢开挡路的杂物（可能是赵明推过去的轮椅？），手电筒的光柱毫无规律地扫过地面，发出刺眼的白光，偶尔有几道光柱的余晖甚至透过柜门底部的缝隙，在柜内黑暗的地面上投下几道短暂、惨白的光带。
“仔细搜！每个角落都别放过！”
“这破地方能藏人？一股霉味！”
“琳姐说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还有那个什么后援会！一锅端！”
“摄像头！注意找摄像头！那帮学生鬼得很！”
陌生的、粗粝的男声，带着搜查者特有的不耐烦和一丝狠厉。是保安？还是琳姐带来的打手？秦飞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死死屏住！攥着雨宫霜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手背的皮肤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柜门外那只冰凉的手，也瞬间收紧了力道！她的指尖甚至微微陷入他手背的肉里，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别动！别出声！
就在这时！
“嗝——！”
一个短促、响亮、带着浓烈鱼腥味的嗝，毫无预兆地从秦飞雨怀里炸开！
是煤球！这小东西，被刚才塞猫条又塞柜子的折腾搞得消化不良了！
这声嗝在死寂的柜子里，在秦飞雨和雨宫霜紧贴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中，简首如同平地惊雷！
秦飞雨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感觉血液都凝固了！他猛地收紧手臂，想把煤球的小脑袋死死按在自己胸口，阻止它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幅度太大，膝盖狠狠撞在旁边的档案卷宗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什么声音？！”柜门外立刻传来警惕的厉喝！脚步声瞬间朝着档案柜的方向逼近！“这边！有动静！”
手电筒刺眼的光柱猛地扫过来！如同探照灯般打在档案柜的金属门板上，刺目的反光甚至透过缝隙，在柜内秦飞雨惊恐放大的瞳孔上晃了一下！
完了！被发现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秦飞雨的心脏！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只被雨宫霜攥着的手也变得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喵——呜——！！！”
一声凄厉无比、带着极度恐惧和愤怒的猫嚎，猛地从档案柜里炸响！声音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
是煤球！这小东西，被秦飞雨勒得太紧，又被外面突然靠近的光柱和脚步声彻底吓毛了！动物本能的恐惧让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秦飞雨怀里疯狂挣扎扭动起来！锋利的爪子隔着薄薄的连帽衫，狠狠挠在秦飞雨的手臂和胸口！
“嘶！”秦飞雨吃痛，手臂下意识地一松。
“啪嗒！”一个硬邦邦的小东西（疑似赵明塞的“生命体征监测器”），从秦飞雨连帽衫口袋里掉了出来，砸在柜子底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里面有东西！活的！”柜门外的人更加确定，脚步声己经到了柜门前！“打开看看！”
秦飞雨彻底绝望了。他甚至能听到对方的手己经搭在了柜门冰冷的把手上！他闭上眼，等待着柜门被拉开，闪光灯将他最后的尊严彻底撕碎……
“吵什么吵！”
一个冰冷、带着极度不耐烦和天然威压的女声，突然在柜门外不远处响起！
是雨宫霜！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冰碴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档案馆重地！谁让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翻箱倒柜的？！”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训斥，“防火警报系统被不明信号干扰，正在排查故障源！你们是想触发二次警报，把整个学校保卫处都招来吗？！”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秦飞雨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惯常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微微蹙着眉，眼神像冰锥一样扫视着那些闯入者。
柜门外瞬间安静了。
那些粗鲁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手电筒的光柱也移开了柜门。
“呃……雨宫同学？”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响起，似乎认出了她，“我们是保卫处的，配合琳达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