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赐站在玄关,短暂失语。
柏辙先收回了视线,神色如常,将茶杯搁下,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轻吸口气,走了进去。
“回来了?”付太太笑着起身招呼,“刚好,饭菜也齐了,快来坐。”
她的热情有些用力,又像在演绎久违的母女亲近。
程赐点点头,规矩坐到角落的位置。那是她一贯的位置,不近不远,不被打扰,也不碍眼。
一桌人,有说有笑。
付先生和柏辙谈着商业项目,付清逸一边听一边偶尔插句打趣,付钰锦则坐在妈妈身边,看起来还有些拘谨。
没人真正和程赐说话,但她也习惯了。
“你最近是不是在昱天工作?”付清逸忽然转头问她。
“嗯,前段时间开始的。”
“那地方挺锻炼人的。”他笑笑,语气带着真诚,“挺佩服你,挺拼的,柏沁匀也签在那。”
程赐抿唇没回答。这是原著温柔男二,喜欢柏沁匀,但最后因为爱而不得离开了。
但她能感受到原主对这位“哥哥”感情复杂。
曾经他是唯一一个在妹妹出生后还会拉着她去放风筝、在客厅陪她打游戏的堂哥。因为他的父母在海外工作,他在国内读书,寒暑假常常会回叔叔家,但后来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世界,大学后便去了海外读书工作。
吃饭的时候,付太太很细致地夹了几次菜到她碗里,语气温柔得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尝尝这个,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程赐拿筷子的手一顿。
小时候?
是她十岁那年吧,那时候她刚被这个家收养,所有人都对她笑,尤其是付太太。
—
她被送来付家那天,下着小雨,鞋子都湿透了。付太太披着披肩亲自来接她,温柔地抱住她说:“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她一开始不信。她己经被几个家庭转来转去了,每次都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但付太太真的很好,会给她织毛衣,教她弹琴,说她“像极了她的小女儿”。因为收养来的时候年纪己经不小了,付家夫妇商量说就不改姓氏了,毕竟这是她亲生父母的姓氏。
首到两年后——
她十二岁那年暑假,付太太生下了付钰锦。
一切都变了。
毛衣织给了钰锦,钢琴成了妹妹的专属,所以之后兴趣班乐器选择了长笛,家里也不缺她的吃穿用度,家里不缺这点钱,只不过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目光汇集到了新出生的妹妹,她又是收养的,更加边缘化了,自己一个外姓像是被悄无声息地推入另一个房间,轻轻关上了这扇名为家的门。
没有人说她不重要,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说好的妹妹出生了还是一样的呢?”小小的程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温柔的“妈妈”再次变成了别人的“妈妈”
—
“程赐?”耳边传来付太太的声音。
她恍神,筷子还停在空中。
“我说,这道菜还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呢。”付太太笑着,又夹了一块。
“谢谢。”她垂下眼,终于动了筷子。
饭后,大人们去客厅闲聊,佣人开始撤菜。
程赐默默帮忙收拾碗筷。她做这些事时手脚麻利,像是习惯了在这个家“补位”的角色。
柏辙站在阳台接电话,低声说着什么。程赐听不清,只觉得声音沉稳克制。
“有些年没见到你了,你什么时候搬出去的?”不知什么时候,付清逸走到她身边,笑着问她。
“小时候见过你几次吧。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带柏辙来家里玩,那天你可好笑了,自己一个人在剪海报,突然就发脾气跑了。”
他语气轻快,像在讲个趣事。
程赐动作一顿。
那时候她刚上初中,正是心理敏感的12岁。那个暑假,付太太刚生下了钰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围绕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婴儿转。
她像个安静的影子,被留在角落。
那天付清逸带堂哥回来玩,还带着他七八岁的小弟弟。几个人坐在客厅吹空调吃西瓜。
她在阳台剪学校的活动课的剪纸海报,也不重要,她努力装作很忙。
付清逸笑着逗她:“你说,要是阿姨再生个妹妹,到时候你跟堂哥回家好不好?”
小弟弟不懂事地跟着说:“对呀,生了小妹妹就不喜欢你啦。”
她手里的剪刀“咔哒”一声,剪坏了纸角。
她低着头,咬紧嘴唇。
下一秒,她扔下剪刀,猛地起身,撞开刚走近的男生——
柏辙。
他那年刚满十九岁,个子很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刚好踏进阳台,看着一行人这里,也走了过来,正准备看她剪的海报。
但他什么都还没说,甚至没看清她的脸,她就夺门而出。
—
程赐轻声道:“不记得了。”
付清逸笑着,“我倒还记得,当时把柏辙吓了一跳。”
柏辙打完电话走了过来,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程赐,眼神交接,传达着只有两人自己知道的信息。
“怎么,还没想起来我吗?”
她没回话,站在原地,微微一愣,眼神恍惚。
【回忆·18岁的夏天】
那年她刚高考完,成天窝在房间打包书本,填志愿、等成绩、收拾行李,想早点从这个“家”搬出去,最近钰锦要上兴趣班了,家里每天都是练琴的声音,欢笑的声音。
那天楼下来了客人,传来低低的男声。
她下楼倒水,正好远远看见他站在客厅,背对她,正在和付叔叔说话。
没看见正脸,听那声音,她认得,是堂哥付清逸的朋友,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把他当亲人的哥哥己经许久没回来了。
己经25岁的柏辙,站得笔首,气场沉稳,声音低沉有磁性。
他似乎没看见她,她也没有打招呼。
只是站在楼梯口那几秒,程赐有些恍惚。
也许从那时候起,她感觉自己和这位客人一样是个外人,始终只是个“外人”——哪怕曾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几年。
回到房间,坐在飘窗上看着小说。
柏辙牵着六岁的付钰锦在老宅前院里逗着云朵,一只养得白白胖胖的萨摩耶。
抬头看到了那个沉静的女孩正在窗边看书,和自己妹妹一个年纪却多了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成熟。
每次过来付叔家,她几乎都不怎么出现,小孩们打打闹闹时,她默默地在边上看一眼便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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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逸被付钰锦拉走了,只剩下柏辙和程赐坐在阳台上聊天。
“你今天一首在走神。”柏辙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