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内的黑暗如墨汁般浓稠，沈清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陆寒滚烫的额头几乎要灼伤她的手背。
系统提示音在她识海中若有若无地消散，而怀中人的魂魄仿佛正被无形的手往深渊里拽——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像是被什么毒蛇缠住了心脉。
"陆寒！"她凑到他耳边低唤，指节扣住他后颈的命门，灵识如游丝般探入他识海。
入目却是翻涌的黑雾，那些被陆寒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正如同潮水倒灌：七岁那年跪在祠堂，嫡兄陆昊踩着他的手将守陵令夺过；十二岁在寒潭练刀，冰碴子扎进伤口时，家主夫人的帕子擦过陆昊的指尖，却连半分余温都没留给跪在阶下的他；还有生母咽气前，枯瘦的手抚过他眼角的泪，说"阿寒要活成自己的光"，可棺木落土那日，陆昊的蟒纹披风扫过新坟，扬起的尘土迷了他的眼。
"宿主精神力...53%..."系统机械音突然在沈清秋识海炸响，她猛地惊醒——原来这幻境竟连她的灵识都能侵蚀！
陆寒的身体在她怀里开始抽搐，守陵印从他掌心浮起，血色纹路如活物般爬过他的手腕，那是守陵人血脉被心魔反噬的征兆。
"沈师姐好雅兴啊。"
阴恻恻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沈清秋旋身，袖中短刃已扣在指尖。
甬道尽头的鬼火不知何时重新亮起，照出个穿月白纱裙的女子，腰间悬着枚九层高塔，正是天机阁弟子玉玲珑。
她眼尾挑着朱砂，唇角的笑像淬了毒："我在外面都闻见血腥味了，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守陵阵，原来是沈师姐硬要往火坑里跳。"
沈清秋瞳孔微缩。
玉玲珑的气息比三个月前更凝练，显然得了天机阁某位长老的私传。
她扫过对方腰间的九霄玲珑塔——那是陆寒在古地宫第一层为她寻到的机缘，塔中藏着上古星图，难怪玉玲珑会追来。
"你跟踪我们？"
"跟踪？"玉玲珑嗤笑，指尖轻抚塔尖，"不过是顺路来看看，沈师姐为了个守陵庶子，连天机阁首席的位置都不要了，到底值不值。"她忽然欺身而上，塔尖迸发的星光如利箭射向沈清秋面门，"不如把这破塔交出来，我还能在长老面前替你说两句好话，省得你跟这废物一起埋在地宫！"
沈清秋旋身避开，后背却抵上了刻满符文的石碑。
她余光瞥见陆寒仍闭着眼，额角青筋暴起，心下急如擂鼓。
玉玲珑的攻击招招狠辣，显然是要速战速决，而她既要护着陆寒，又不能动用太强的灵力——这甬道本就是上古守陵阵的中枢，灵力波动过大会触发更多禁制。
"你当真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沈清秋突然松开陆寒，整个人贴向石碑。
玉玲珑的星箭擦着她耳际射入石壁，却在触及碑文的瞬间爆成碎光。
她趁机抄起地上的守陵刀，刀柄上的星纹与石碑金芒共鸣，一道无形气墙骤然升起，将玉玲珑的攻击反弹回去！
"你！"玉玲珑慌忙结印，却还是被气墙擦破了衣袖。
她盯着沈清秋身后的石碑，眼底闪过贪婪："原来这破碑是阵眼...沈清月，你藏得倒深！"
"是沈清秋。"沈清秋弯腰将陆寒重新抱进怀里，守陵刀横在胸前，"玉师妹，你该想想，为何这地宫的禁制独独对你我开放？"她故意将"你我"二字咬得极重——玉玲珑的脸色果然一白，显然想起了半月前在藏书阁偷看到的残卷，那上面说守陵阵只认"与宿命之人同生共死"的修者。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甬道深处传来清越的琴音。
"两位姑娘好兴致，在地宫甬道里比剑。"
青衫书生负手走来，腰间挂着柄无弦琴，发间插着支竹簪。
他的脚步轻得像是踩在云端，明明站在五步外，却让玉玲珑和沈清秋同时感到灵力一滞——这是化神境强者才有的气势！
"在下云游至此，见两位面有焦灼，不如听某一言？"书生抬手轻挥，玉玲珑的九霄玲珑塔突然发出清鸣，竟不受控制地飞回沈清秋身侧。
玉玲珑脸色骤变，却被书生似笑非笑的眼神钉在原地，半句反驳都说不出。
沈清秋抱着陆寒的手紧了紧："前辈是？"
"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老东西罢了。"书生走到石碑前，指尖拂过那些金芒流转的古字，"这石碑不是墓碑，是守陵人千年前留下的试炼。
所谓心魔，不过是它帮你们剥开执念的茧。"他转身看向陆寒，后者此时正无意识地攥着沈清秋的衣袖，喉间反复呢喃："我要活成...比他们都强的人..."
"小友，某有一问。"书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晨钟般清亮，直接贯入陆寒识海，"你为何执着于变强？"
黑暗的识海中，陆寒正被无数道身影围攻。
陆昊的冷笑，家主的漠视，甚至生母临终前浑浊的眼——这些画面突然凝固，化作漫天碎片。
他望着自己掌心的守陵印，血色纹路里映出沈清秋在古地宫第一层为他挡下尸毒时的侧脸，映出他第一次用系统解析出上古丹方时，药炉里升起的七彩丹云，映出他跪在生母坟前发誓"要让陆家千年守陵的血脉，在我这里开出新花"时，落在碑上的第一滴雨。
"为了守护重要之人。"陆寒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响，碎片纷纷炸裂，"也为了打破命运的枷锁！"
"好！"书生抚掌大笑，石碑上的金芒突然如银河倾泻，没入陆寒眉心。
沈清秋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逐渐回落，原本紊乱的灵识变得平稳，他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醒了？"沈清秋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他攥得生疼。
陆寒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谢谢你...没放弃我。"
沈清秋别过脸去，耳尖微微发烫："我们是要一起闯仙门、探地宫的人，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了，你欠我的定魂丹还没还。"
陆寒低笑出声，正要说话，却见那青衫书生已走到甬道尽头。
他回头冲两人挑眉："小友，那碑文上的符文，可得仔细看。
有些字，要等心障破了才看得见。"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黑暗，只余无弦琴的轻响在空气中回荡。
玉玲珑见势不妙，早趁着混乱溜了。
沈清秋扶着陆寒站起，目光重新落在石碑上。
先前那些金芒古字此刻竟又有了变化——在"执念如茧"下方，浮现出一行更小的符文，像是用星砂写成的，每一笔都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泽。
陆寒摸着石碑上的纹路，守陵印突然发烫。
他与沈清秋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当两指相触的瞬间，符文突然发出刺目强光，照得整个甬道亮如白昼。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石碑上那道金芒凝成的竖眼，正缓缓闭合。
（然而，当他们按照神秘书生提供的线索破解符文时，指尖触及的星砂突然化作千万只银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陌生的古字，其中一只竟直直扑向陆寒眉心，在他识海深处掀起了一场比心魔更汹涌的风暴...）
银蝶撞入识海的瞬间，陆寒后颈的守陵印突然灼烧如沸。
他瞳孔骤缩，正要拽着沈清秋后退，脚下的青石板却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座甬道像被巨手揉捏的陶土，地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塌陷！
"小心！"陆寒将沈清秋往怀里一带，守陵刀横在头顶。
可那塌陷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两人如断了线的纸鸢坠入黑暗深渊，耳畔的风声化作尖锐的哨鸣。
系统红光在陆寒识海疯狂闪烁："检测到未知空间波动！
危险等级：临界！"
沈清秋的短刃瞬间出鞘，刃身流转的青芒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光轨。
她环住陆寒的腰，灵识如蛛网般铺开试图抓住岩壁，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是空间类禁制！
这深渊不是物理存在的！"
话音未落，阴森的低语裹着腐臭的风钻进两人耳膜："欢迎来到死亡领域......千年守陵人的血，天机阁的星运，正好作养魂的肥。"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尾音拖着黏腻的水响，直往识海里钻。
陆寒咬碎舌尖，血腥气冲散几分眩晕。
他指尖掐住沈清秋后颈的灵穴，将自身灵力渡过去："别被声音惑了神！
这是幻境叠加的空间乱流，系统正在解析坐标——"话未说完，两人重重砸在某种绵软的东西上，像是落在腐烂的藤蔓堆里，霉味直呛鼻腔。
"咳......"沈清秋撑着短刃起身，青芒照亮方圆丈许。
眼前的"深渊"竟像是座倒置的地宫：头顶是翻涌的黑雾，脚下铺着层层叠叠的骸骨，有些骨头上还挂着腐烂的丝帛，金线绣着的守陵图腾在青芒下泛着幽光。
更远处的黑暗里，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若有若无的啜泣。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守陵印在掌心亮起血芒，将两人笼罩在微光中。
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检测到守陵人血脉共鸣——此处为'幽陵死域'，上古守陵一脉为封印罪魂所设的炼心之地。
触发条件：破开心魔者需渡死劫。"
"炼心之地？"沈清秋短刃指向左侧，那里有团灰雾正缓缓凝聚形，面部是模糊的血洞，"那刚才的陷阱，是试炼的一部分？"
"看来那书生说的'要看清碑文'，是要我们自己走进这死域。"陆寒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泛着冷光。
他反手握住沈清秋的手腕，将她的短刃压下，"别急着动手。
系统显示，这里的罪魂会具现人心底最恐惧的事物......你最怕什么？"
沈清秋一怔，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扣了扣："我最怕的，早已死在七岁那年的祭坛上了。"她抬眼时，眸中映着守陵印的血光，"但现在......"
话音未落，左侧的灰雾突然暴涨！
那团模糊的影子竟化作个穿着红嫁衣的小女孩，脖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正是沈清秋记忆里最不愿想起的模样——当年她被家族卖给邪修当祭女，那把刀割开她喉咙时，她望着天空飘落的桃花，想着"要是能活着，一定要把这些人都踩在脚下"。
"清秋！"陆寒感知到她灵力骤乱，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识海里，系统正疯狂滚动着解析数据："检测到目标恐惧具象体，建议用守陵印镇压......"
可不等他结印，沈清秋突然越过他，短刃抵住那小女孩的眉心。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法术都锋利："你不是我。
我早把这具尸体烧了，骨灰撒进了忘川河。"
灰雾猛地一颤，竟在短刃下散作齑粉。
陆寒转头看她，见她眼尾泛红，却笑得比以往更清冽："该你了。"
话音刚落，右侧的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冷笑。
陆昊的身影从骸骨堆里站起，蟒纹披风上的金线泛着妖异的紫，手里攥着本该属于陆寒的守陵令："庶子也配进死域？
你娘的棺材板早被野狗扒了，现在连我都打不过，拿什么守陵？"
陆寒望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他掌心的守陵印腾起血焰，直接穿透陆昊的胸膛："你说得对，我以前确实打不过你。"他一步步逼近，血焰在指尖凝结成刀，"但现在——"
刀光闪过，陆昊的身影碎成万千光点。
黑暗中，那道阴森的低语再次响起，却没了先前的嚣张："双魂破惧......死域......开启......"
两人脚下的骸骨突然剧烈震颤，无数泛着幽蓝的鬼火从骨缝里钻出来，将周围照得如同鬼市。
而在鬼火最浓的中央，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坛缓缓升起，祭坛中央嵌着块黑玉，上面刻着与石碑上相同的金纹。
沈清秋的短刃突然发烫，她盯着黑玉，瞳孔微缩："那是......"
"系统解析完毕。"陆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狂喜，"这是守陵人世代寻找的'魂契玉'，能将两人命魂绑定，同生共死......"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截断。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祭坛后方的黑暗里，伸出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手，指甲上还滴着墨绿色的脓水。
腐臭的气息骤然浓郁，像有无数只虫在鼻腔里爬动——
深渊之中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