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的门帘被山风掀起一角时，老药农正踮着脚扒在窗沿往外望，灰白的胡须被吹得乱翘，活像只急得啄米的老母鸡。
见陆寒背着竹篓现身，他猛地一拍大腿，铜烟杆在门槛上敲得咚咚响：“我的小祖宗！你可知这九星草离了地脉灵泉，每多耽搁一刻，星髓便要散三成？”
陆寒脚步未停，单手托着竹篓跨进门。
竹篓里的银叶擦过门框，晨露簌簌落了老药农半鞋。
他憨笑着挠头：“您老且看这草茎。”
老药农浑浊的眼睛陡然瞪大。
他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剥开裹着草茎的青苔——那被楚狂歌撕走混元果的断口处，竟凝着米粒大小的银晶，在晨光里泛着星辉。
“星髓！你……你竟能在那恶贼眼皮子底下刮出星髓？”
“那果子被抢时，草茎裂了道细缝。”陆寒袖中镇陵纹碎片又烫了烫，系统刚弹出“地脉引灵诀”的修炼进度，“我用指甲盖刮了半夜，倒也攒了小半滴。”
柳清霜倚在门框上擦剑，血珠顺着剑锋滴在青石板上：“他昨夜在灌木丛里趴了三个时辰，我替他挡了三次巡逻的弟子。要不是那楚狂歌急着回老巢炼化，早该发现这草有问题了。”
老药农突然跪坐在地，将竹篓捧在胸口。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银叶，像是在抚摸失而复得的亲骨肉：“好，好！有这星髓，足够我参透混元果的丹方……”话音未落，他突然抄起案上的青铜丹炉，将九星草连茎带叶塞了进去。
丹炉腾起幽蓝火焰，星髓在火中化作银雾，顺着他的鼻腔钻了进去。
陆寒后退两步，看着老药农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
半柱香后，老人猛地睁开眼，眸中竟有金芒流转：“我突破了！结丹中期！”他踉跄着抓住陆寒的手腕，“小友，你这手段……当真是守陵人？”
“正要问您老这事。”陆寒不动声色抽回手，“幽冥深渊的坐标，系统……咳，我近日总觉有股引力往那处去。您可知那地方？”
老药农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走到窗边，望着禁地深处翻涌的雾海，声音压得极低：“三十年前，我师兄弟三人闯过幽冥深渊。进去时六个结丹修士，出来时只剩我一条命。那地方……”他喉结滚动，“地下三层全是骸骨，第西层有眼血池，池底锁着条链子。我师哥好奇心重，用剑挑了链子——”他指节捏得发白，“他的元婴被链子上的锈渣啃得干干净净，连点魂光都没剩。”
陆寒掌心的镇陵纹烫得发麻。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地脉波动，幽冥深渊封印松动度+15%。”他攥紧袖口，对柳清霜使了个眼色：“得去青云门查典籍。那地方的秘密，或许藏在古籍里。”
青云山的石阶被晨露打湿，陆寒踩着青苔往上走时，身后传来清脆的唤声：“陆师兄！”
回头望去，苏瑶正提着竹篮跑过来。
她穿月白裙衫，发间别着朵野菊，发梢还沾着晨露：“我给你带了桂花糕，昨日看你总吃干粮……”她突然顿住，视线落在柳清霜腰间的染血长剑上，“你们去禁地了？”
“采点药草。”陆寒挡住竹篓，“小师妹怎的在此？”
“我…我来给外门送伤药。”苏瑶耳尖泛红，手指绞着裙角，“听说你要查典籍？我知道典籍阁有间密室，藏着些上古手札，或许能帮上忙。”她抬头时眼底闪着光，像只期待奖赏的小兽。
陆寒眯起眼。
这小师妹从前见他总躲得远远的，自上月他在试剑大会上替她挡了魔修偷袭后，态度便热络起来。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目标人物苏瑶，情绪值：信任度78%，愧疚度22%。”他心里一沉，面上却堆起憨笑：“那可多谢小师妹了。”
典籍阁的密室在最顶层，霉味混着松烟墨香。
苏瑶踮脚取下第三排最里的青铜匣，铜锁刚打开，陆寒便觉一阵阴风吹过——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七本古籍，封皮上的“幽冥渊志”西个篆字泛着幽光。
他翻开第一本，系统的解析声在脑海里响起：“记载时间：上古纪元307年。幽冥深渊，乃太初仙尊镇压邪龙之地。深渊共九层，每层封印邪龙一鳞。”第二本里夹着张残图，画着条被锁链穿透鳞片的黑龙，旁边批注：“若九层封印尽解，邪龙复苏，天地倾覆。”
“砰！”
密室门被撞开。
外门弟子气喘吁吁冲进来：“不好了！楚狂歌带了三十个魔道修士，从北麓进幽冥深渊了！门内暗桩传信，说他们扛着破阵旗，像是要解封印！”
陆寒“啪”地合上古籍。
镇陵纹碎片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系统界面的红色警告变成了刺目的“封印松动度：47%”。
他转头看向苏瑶，却见她正盯着残图上的黑龙，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眼睫急促颤动。
“小师妹？”他轻声唤道。
苏瑶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慌乱：“我…我只是觉得这图可怕。”
“是么？”陆寒走到她身侧，指尖轻轻划过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正是青云门“天机印”的纹路，“昨日我在掌门师伯案头，见过这印记的密令。”
苏瑶脸色煞白，后退两步撞在书架上：“我…我是被长老们逼的！他们说你总往禁地跑，怀疑你和魔道勾结……”她突然哭出声，“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那替我挡剑时，血都溅到我脸上了……”
陆寒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糕，塞进她手里：“我信你。”他望着她哭花的脸，声音放得更软，“但若你肯帮我，等解决了幽冥深渊的事，我替你求掌门，把你调到内门——你资质这么好，不该总在外门受委屈。”
苏瑶抽噎着点头，手指攥紧了桂花糕包装纸。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目标人物苏瑶，信任度提升至91%，愧疚度清零。”
议事厅的烛火跳了跳。
柳清霜将长剑往桌上一磕：“楚狂歌那老匹夫，怕是想引邪龙出来当靠山。咱们现在就杀进深渊，截了他的破阵旗！”
“不急。”陆寒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镇陵纹碎片在袖中发烫，像是在回应深渊方向的某种召唤，“系统…咳，我算过时辰。今夜子时，地脉最弱，正是破阵的好时机。”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都去歇着吧。明日，该让某些人看看，守陵人的手段。”
夜凉如水。
陆寒独自站在山巅，望着幽冥深渊方向翻涌的黑雾。
镇陵纹碎片突然发出灼热的光，系统界面弹出新的提示：“检测到邪龙气息，建议宿主携带‘地脉引灵诀’残卷。”他摸着腰间的青铜镇陵印，耳边仿佛响起了龙吟，若有若无，来自极深的地下。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陆寒望着深渊方向的黑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有些局，确实才刚布到一半。
而这一次，他要做那执棋的人。
山巅的风裹着松涛灌进衣领，陆寒望着幽冥深渊方向翻涌的黑雾，喉间突然泛起一丝腥甜——那是镇陵纹碎片在灼烧血肉。
他抬手按住心口，袖中青铜镇陵印的纹路与皮肤下的暗红印记重叠，像两条交缠的火蛇。
“宿主是否确认前往？风险等级：极高。”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淡蓝色的光屏浮现在眼前，血红色的“97%”在“封印松动度”一栏跳动，下方还跳出老药农描述的画面：骨山、血池、啃食元婴的锈链。
陆寒屈指弹了弹镇陵印，青铜表面立刻泛起幽光。
他望着深渊方向忽明忽暗的鬼火，嘴角笑意更深：“系统，你该记得上个月在万蛇谷，你说‘九死一生’时，我是怎么拿到蛇王内丹的？”光屏微微震颤，仿佛在抗议，他却低笑出声，“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何况，那楚狂歌急着当邪龙的引路人，我若不跟着凑个热闹，岂不可惜了他辛苦布的局？”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龙吟。
陆寒瞳孔微缩，那声音比昨夜更清晰，像是从地脉最深处传来的低吼。
他摸出怀里的“地脉引灵诀”残卷，泛黄的纸页在月光下透出金色纹路——这是方才在典籍阁密室，系统趁苏瑶不注意时解析出的关键。
残卷最后一页写着：“镇陵印动，邪龙可缚”，此刻正与他掌心的烫意遥相呼应。
“叮——检测到宿主携带关键道具，风险等级下调至‘可接受’。”系统的机械音终于软了些，光屏上跳出深渊九层的立体模型，每层封印节点被标成闪烁的红点，“建议宿主优先破坏第三层‘锁鳞柱’，可延缓封印崩解速度30%。”
陆寒将残卷收入贴身锦囊，指尖划过腰间的青铜剑——这是方才老药农突破后硬塞给他的“谢礼”，说是当年师哥遗物，剑鞘上还缠着半截锈链。
此刻那锈链竟微微发烫，与镇陵纹的灼烧感形成某种共鸣。
他忽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邪龙每鳞皆有灵，见旧物则鸣”，看来这剑，倒是个意外的好引子。
“陆寒！”
山脚下传来清越的唤声。
陆寒转头，便见柳清霜提着剑站在石阶尽头，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更远处，苏瑶抱着个包袱小跑着，发间的野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方才在议事厅，他说“都去歇着”时，这两人的眼神便不对。
柳清霜的剑穗还沾着血，显然根本没回房；苏瑶的包袱角露出半块桂花糕包装纸，想来是偷偷备了干粮。
“不是说让你们歇着？”陆寒摸着后颈，做出憨傻模样。
柳清霜将剑往他手里一塞，剑鞘上的锈链“当啷”撞在镇陵印上：“你当我是那些只会炼丹的软蛋？幽冥深渊我去过三次，第西层的血池怎么走，比你清楚。”
苏瑶喘着气跑到近前，从包袱里掏出个青瓷瓶：“这是我偷的掌门师伯的‘避毒丹’，深渊里毒气重……”她突然顿住，耳尖泛红，“我、我也去过典籍阁密室，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陆寒望着两人，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目标人物柳清霜，信任度95%；苏瑶，信任度98%。”他低头掩住眼底的笑意，将青铜剑系在腰间：“既如此……”他抬头望向深渊方向，黑雾中似乎有金鳞闪过，龙吟声震得山巅松枝簌簌落雪，“天亮前，咱们去会会那位急着当‘引路人’的楚狂歌。”
山脚下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尾音被风卷向深渊，与龙吟混作一团。
陆寒当先迈出脚步，镇陵印与青铜剑上的锈链同时泛起红光，在三人脚下连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光轨，首指幽冥深渊那团翻涌的黑雾。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