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柳絮飘过姚府九曲回廊,谢云舟斜倚在水榭朱柱上,月白中衣松垮地敞着领口,指尖虚搭在石桌上,脸色苍白得像新磨的宣纸。他时不时抬手按在小腹,眉峰微蹙,活脱脱一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模样,引得路过的丫鬟们频频侧目。
“世子殿下又在演哪出?”苏小满抱着药箱走来,箱盖上的铜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早看穿这男人的把戏——自染坊一事后,谢云舟便以“养伤”为名赖在姚府,实则盯着苏玉娇的一举一动。
谢云舟闻言,咳嗽两声,声音气若游丝:“不瞒姑娘,昨夜旧伤复发,腹中胀气难忍,怕是……”
“怕是又想骗我扎针?”苏小满挑眉,从药箱里取出三寸银针,针尖在晨光下泛着幽蓝,“世子殿下这演技,不去梨园唱戏真是屈才了。”
“姑娘谬赞,”谢云舟笑出了声,却又立刻捂住嘴装作虚弱,“只是这病来得蹊跷,还请姑娘施以妙手。”
苏小满不再多言,捏起银针对准他脐下三寸的关元穴。此穴本是培元固本之用,她却用了逆针手法,针尖斜刺入皮肤,手腕轻轻震颤。
“呃啊——!”谢云舟痛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噗——”一声巨响,如雷贯耳的屁声震得水榭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正在池塘里戏水的鸳鸯受惊飞起,扑棱棱带起半池春水。
“姑娘!你这针……”谢云舟哭笑不得,只觉得腹中滞气一泻而出,浑身说不出的畅快,“怎么每次扎针都要附赠‘排气疗效’?”
苏小满收针入箱,面不改色:“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世子殿下这‘气郁症’,就得用这‘以屁攻毒’疗法。”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姚府管家小跑着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小姐,世子殿下,刘县令带着衙役来了,说是……说是接到报案,要查您给世子扎针的事!”
话音未落,刘县令己带着十余名衙役闯进水榭,三角眼在谢云舟和苏小满之间转来转去。他清了清嗓子,摆出威严的架势:“世子殿下,苏小姐,本官接到举报,称苏小姐用针灸术加害世子,特来查案!”
谢云舟刚想开口,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脸色一变,还未提醒,就听“噗噗——”两声连响,比方才更响的屁声在水榭中回荡。
“世……世子殿下!”刘县令惊得后退半步,慌忙捂住口鼻,“此乃查案公堂,非……非茅房!”
衙役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有人偷偷掏出帕子捂住鼻子。谢云舟尴尬地咳嗽两声:“县令大人勿怪,此乃……苏小姐的‘排毒疗程’,实乃治疗所需。”
苏小满强忍着笑意,递过一方熏香帕子:“正是,殿内淤毒需得排出。这‘连环排气疗法’还需坚持,方才不过是初阶而己。”
刘县令看着谢云舟身后若有似无的“气体云雾”,再看看苏小满一本正经的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深吸一口气,终究不敢得罪靖远侯世子,只能摆摆手:“既如此,本官改日再来!”说罢带着衙役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刘县令刚走,月洞门处就传来苏玉娇尖利的嗓音:“爹!您看!苏小满又在对世子殿下用妖术!”
姚老爷拄着拐杖赶来,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苏玉娇。她指着谢云舟,声音拔高:“爹,县令大人刚走,您快看看!苏小满用针灸让世子殿下当众放屁,这是大不敬之罪!”
姚老爷看看面红耳赤的谢云舟,又看看神色淡定的苏小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满,这……”
“苏二小姐此言差矣,”谢云舟突然开口,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本王就爱听这响儿——清脆利落,如金石相击,比你房里那些靡靡之音好听多了。”
苏玉娇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由红转白:“世子殿下!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谢云舟挑眉,目光如刀,“本王乐意被苏小姐扎针,乐意听这‘排毒交响乐’,难不成苏二小姐也要管?”
他站起身,故意走到苏玉娇面前,压低声音:“哦对了,忘了告诉苏二小姐——昨夜你去城西破庙密会北狄使者的事,本世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地图碎片,还藏在你梳妆台的暗格里吧?”
苏玉娇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发髻上的金步摇“啪嗒”掉在地上。她看着谢云舟眼中的了然,知道自己的秘密己被揭穿,再也不敢多言,转身就往自己院子跑,连姚老爷的呼喊都没听见。
看着苏玉娇狼狈的背影,姚老爷叹了口气:“小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娇她……”
“爹,有些事稍后再跟您细说。”苏小满扶着父亲坐下,转头看向谢云舟,“世子殿下,您这‘赖皮’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
谢云舟挑眉,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玉娇与北狄私通,边关地图事关重大,我必须盯紧她。”
“所以就赖在我家?”苏小满没好气地瞪他,“还每次扎针都要放屁,生怕别人不知道您在这儿?”
“这叫‘行为艺术’,”谢云舟一本正经,“既能治病,又能吓跑不速之客,一举两得。”
他顿了顿,收起玩笑神色:“方才我让暗卫查了,苏玉娇确实私藏了半张雁门关布防图,而且……”他凑近苏小满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我怀疑姚府有内鬼,帮她传递消息。”
苏小满心中一凛,刚要追问,就见腓腓叼着个油纸包跑了进来,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她打开油纸包,里面竟是半块发霉的点心,点心底下压着张小字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今夜子时,城西渡口,地图交接。”
“看来,”谢云舟看着字条,眼神锐利,“我们的‘排气疗法’,得换个地方施展了。”
子时的城西渡口笼罩在一片迷雾中,江风吹拂着岸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苏小满和谢云舟躲在废弃的渔船上,看着不远处的码头。
“来了。”谢云舟低声提醒。
只见苏玉娇穿着一身黑衣,鬼鬼祟祟地走到码头边,身边还跟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两人低声交谈几句,苏玉娇便从怀里掏出半张羊皮地图。
“动手!”谢云舟一声令下,埋伏在暗处的暗卫瞬间冲出。
斗篷男人见状,掏出匕首刺向苏玉娇:“废物!竟敢引来官兵!”
“啊!”苏玉娇尖叫着躲开,地图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腓腓突然从芦苇丛中窜出,一口叼起地图,转身就往苏小满这边跑。斗篷男人怒吼一声,甩出铁链追来。谢云舟拔剑迎上,剑刃与铁链碰撞出刺耳的火花。
苏小满接住腓腓,展开地图,却发现上面的符咒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她突然想起系统休眠前的警告,心中一阵不安。就在这时,斗篷男人突然掏出个竹筒,往地上一扔,顿时腾起一阵浓烟。
“不好!有毒!”谢云舟捂住口鼻,声音带着痛苦。
苏小满连忙扶起他,却见他手腕上的蚀骨散紫痕再次暴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腓腓在她怀里剧烈地颤抖,尾巴尖的蓝火时明时灭。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喊声,而烟雾中,斗篷男人的身影己消失不见,只剩下苏玉娇瘫在地上,眼神空洞。
谢云舟靠在苏小满肩上,气息微弱:“地图……一定要……保护好……”
苏小满看着怀中的地图,又看看昏迷的谢云舟和颤抖的腓腓,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