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刘雨妍站在西跨院朱漆门前，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衣角。她昨夜被安排在柴房休息，身上的鞭伤在辗转反侧中愈发疼痛。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郑砼离开时眼底那抹审视的光。
"世子爷在等你。"守门的小厮掀开帘子，露出里面宽敞的院落。正房檐下，郑砼倚着美人靠，面前石桌上摆着整套景德镇官窑茶具。
"见过世子爷。"刘雨妍屈膝行礼，额头几乎触到青砖。
"不必多礼。"郑砼端起茶盏轻抿，"听说你在厨房当差？"
"回世子爷的话，"刘雨妍垂眸，"奴婢负责清洗灶头。"
"哦？"郑砼突然将茶盏重重放下，"那本世子倒要考考你。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为何总带着股怪味？"
刘雨妍心中一惊。原主记忆里，二夫人曾因燕窝粥味道不对大发雷霆，打死了两个小厨子。她下意识道："世子爷可是指粥里的碱味？"
郑砼挑眉："你知道原因？"
"燕窝要用温水泡发，"刘雨妍声音渐稳，"若用热水会破坏蛋白质，加碱更是大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咬住下唇。
"有意思。"郑砼突然起身，"随本世子去御膳房。"
穿过抄手游廊时，刘雨妍注意到墙角种着几株歪歪扭扭的辣椒。她瞳孔微缩——这是原主偷偷培育的，古代称之为"番椒"，因味道辛辣被当作观赏植物。
"世子爷！"御膳房管事刘尚宫迎上来，"今日的早膳......"
"让这丫头试试。"郑砼打断她，"就做你最拿手的菜。"
刘雨妍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案几上的食材：鲫鱼、豆腐、时令青菜，还有一篮她昨夜偷偷藏在柴房的土豆。
"刘尚宫，"她转身福了福，"能否借奴婢两个鸡蛋？"
刘尚宫冷笑："你当御膳房是你家后院？"
"拿给她。"郑砼淡淡开口。
刘雨妍将鸡蛋打入碗中，顺时针搅出细密泡沫。原主记忆里，古代烹饪多用动物油脂，从未有人尝试过蛋清打发。
"你这是......"刘尚宫看得目瞪口呆。
"做道新菜。"刘雨妍将蛋清倒入烧至七成热的油锅，瞬间炸出雪白的云朵状物体。她快速捞出控油，与鲫鱼豆腐同煮，最后撒上切得细碎的番椒。
"这是......"郑砼尝了一口，眼睛突然睁大。嫩滑的蛋白裹着鲜美的鱼汤，番椒的辛辣在舌尖炸开，却丝毫不掩盖食材本味。
"好！"他拍案而起，"这道菜叫什么？"
"赛螃蟹。"刘雨妍垂眸，"用蛋清仿蟹肉，番椒去腥提鲜。"
郑砼突然凑近她耳畔："番椒......你是如何知晓它能入菜的？"
消息很快传到正院。午后，二夫人身边的崔嬷嬷带着两个婆子闯进来："夫人有请。"
刘雨妍跟着她们来到听雨轩，看见二夫人正坐在湘妃竹榻上，面前摆着半块翡翠西瓜。
"听说你在御膳房做菜？"二夫人慵懒地拨弄着护甲，"世子爷赞不绝口呢。"
"奴婢只是运气好。"刘雨妍跪倒在地。
"运气？"二夫人突然将翡翠西瓜砸在她脚边，"明日本宫的生辰宴，就由你掌勺。若出半点差错......"她指了指廊下正在刷洗恭桶的老奴，"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回到西跨院，刘雨妍发现郑砼正在研究她昨夜藏的土豆。"这是什么？"他捏着褐色块茎皱眉。
"回世子爷的话，"刘雨妍犹豫片刻，"这是奴婢家乡的......土芋。"
"土芋？"郑砼突然将土豆抛向空中，"你当本世子是三岁小儿？"
刘雨妍心中一惊，突然想起原主家乡在岭南，而土豆原产美洲。她慌忙解释："这是奴婢在城郊荒地发现的，因形似芋头......"
"罢了。"郑砼打断她，"本世子要你明日做出二十道新菜。"
"二十道？"刘雨妍倒吸凉气，"这......"
"做不到？"郑砼逼近她，"那本世子就把你交给二夫人。"刘雨妍在月光下整理食材，突然摸到裤兜里的玻璃试管——那是穿越时带过来的植物生长素。她灵光一闪，将稀释后的溶液滴在土豆芽眼处。
"你在做什么？"郑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雨妍慌忙藏起试管："奴婢在......在给土芋催芽。"
郑砼盯着她颤抖的手，突然握住她的腕子："你究竟是谁？"
……
次日巳时，王府宴会厅座无虚席。刘雨妍站在灶台前，额头的汗珠顺着下巴滚落。她面前摆着改良版的麻婆豆腐、宫保鸡丁，还有用土豆泥做成的"雪山红梅"。
"上菜！"刘尚宫尖声催促。
第一道菜端上桌时，全场哗然。麻婆豆腐的红油在青瓷盘里泛着光泽，花椒粒与肉末完美融合。二夫人皱眉："这是什么菜？"
"回夫人的话，"刘雨妍屈膝行礼，"此菜名曰'麻婆豆腐'，用蜀地花椒与......"
"大胆！"二夫人突然拍案而起，"本宫最恨辛辣之物！"
刘雨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夫人稍安，奴婢这就撤下。"
她转身时，袖口不慎碰到案几上的醋壶。琥珀色的液体泼在白色桌布上，瞬间晕染成诡异的形状。二夫人突然尖叫："这是......这是本宫丢失的翡翠镯子！"
刘雨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醋渍在白布上形成的图案，竟与二夫人描述的翡翠镯子纹路一模一样。她心中一惊，突然想起现代化学中的显色反应——醋与某些金属离子接触会发生反应。
"好你个贱蹄子！"二夫人站起身，"偷了本宫的镯子不说，还敢在这里炫耀！"
"夫人明鉴！"刘雨妍跪倒在地，"奴婢从未见过夫人的镯子。"
"搜身！"二夫人厉声道。
崔嬷嬷正要上前，郑砼突然推门而入："本世子倒要看看，是谁在本宫的宴会上撒野。"
当他看到白布上的图案时，瞳孔猛地收缩。那纹路竟与他玉珏内侧的暗纹一模一样！
"世子爷，"刘雨妍突然开口，"这醋渍图案......或许与夫人的镯子无关。"
她将白布浸入清水，原本清晰的纹路渐渐淡去。"夫人请看，"她举起白布，"这不过是醋与铁锈反应的结果。"
郑砼盯着她的眼睛："你如何知晓这些？"
刘雨妍强装镇定："奴婢......奴婢曾在药铺当学徒。"
二夫人突然冷笑："药铺学徒？我看你是天星阁派来的细作！"
这话让全场哗然。郑砼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如刀："天星阁？"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琴音。一名青衫男子坐在树梢，怀中抱着焦尾琴。他指尖轻拨，琴音化作利刃斩断房梁上的蛛网。
"琴魔何时勇！"郑砼拔剑相向。
青衫男子跃入院中，目光在刘雨妍身上一扫而过："镇南王世子好大的威风，竟对个小丫头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