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青冥古关的残垣时，苏劫的睫毛先颤了颤。
他觉得整个脑袋像是被火眼狸的雷火珠炸过三轮——识海深处的刺痛从后脑勺窜到眉心，喉咙干得像裂开的老树皮，连吞咽都扯着太阳穴抽痛。
有温热的湿意正舔舐他的手背，是火眼狸的舌头，带着点焦糊味，那是方才替他挡下黑焰时被灼伤的痕迹。
"醒了？"
小九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金属特有的清响。
玄铁傀儡蹲在他身侧，重剑斜插在砖缝里，发间琉璃珠上的血珠己经凝固，泛着暗褐的光。
她指尖灵纹亮起幽蓝的光，轻轻按在苏劫颈侧："心跳还乱，灵气反噬没全压下去。"
苏劫撑着城墙坐起来，后背的砖缝里还嵌着半片带血的碎甲——是方才那个偷袭的外域修士留下的。
他望着东天鱼肚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
因果簿不知何时从掌心滑落到膝头，封皮上那道淡灰色裂痕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张合，每裂开一分，就有细碎的金芒从中渗出来，在晨雾里织成若有若无的光网。
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掌心血色的因果图谱不知何时褪去了模糊，脉络清晰如活物，正随着呼吸起伏，像在应和某种遥远的召唤。
"你的气......"火眼狸突然跳上他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耳尖，"不对，不是灵气，是更古老的东西。
像......像古塔顶层那块刻着'封'字的石头。"
苏劫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因果簿。
前半夜青灵那道残识说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唯有你能真正修复破碎的因果链。"他望着掌心发亮的图谱，忽然想起三天前替老妇寻回走丢的孙儿时，因果簿上浮现的那行淡金小字——"因果线初显"。
原来那些看似琐碎的任务，都是在替今日铺路。
"咳......"
一道虚弱的轻咳从他胸口传来。
苏劫猛地抬头，便看见半透明的虚影立在他面前——青灵的残识。
她的衣袂不再是之前的缥缈，而是像被抽走了所有颜色，连眉眼都有些模糊，唯有眼尾那颗朱砂痣还红得刺目。
"你触到了'因果修正者'的本质。"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顿，"现在的你，可以短时间调动青冥古关的封印之力。"
苏劫的喉咙发紧："代价？"
"所有窥视此界的意识都会锁定你。"青灵残识的指尖掠过他眉心，苏劫的识海里突然炸开万千星点，那是古关地下绵延百里的封印阵法，"包括......"她的虚影突然晃了晃，"包括正在裂缝里养伤的那东西。"
火眼狸的毛瞬间炸成球，爪子死死抠住苏劫衣领："那黑影还没死？"
"它只是退了。"小九的重剑嗡鸣，灵纹从剑柄窜到剑尖，"方才王伯说黑雾往地窖钻时，我闻到了腐肉混着硫磺的味道——和三个月前袭击商队的邪修不同。"
苏劫望着因果簿上逐渐清晰的阵法图，忽然想起昨夜月蚀前，族老们翻出的《守关志》残页。
上面记载青冥古关的封印核心在"地脉交汇之处，需守关人以血为引"。
原来所谓的"以血为引"，从来不是某个族人的牺牲，而是因果修正者与封印的共鸣。
"我用。"他突然开口。
青灵残识的虚影顿了顿："你知道暴露意味着什么？
那些在界外盯着的存在......"
"我知道。"苏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替老乞丐热过粥，替受伤的商队包扎过伤口，也曾在族人被羞辱时攥得指甲嵌进掌心。
现在这双手上沾着外域修士的血，因果图谱的金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但如果我不用，等那东西彻底复苏，青冥古关会像三十年前的苍梧关一样，变成一片焦土。"
他话音未落，因果簿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因果簿图谱·二阶解锁。
当前可调用封印之力时限：一炷香。
警告：使用期间宿主因果线将完全暴露，建议优先锁定外域残识核心。"
与此同时，苏劫的神识里突然多出无数细节——封印阵眼的位置在关下三十丈的地脉节点，阵旗埋在七处老槐树根，连最隐蔽的引灵渠走向都纤毫毕现。
他甚至能"看"到，在裂缝深处，那团黑雾正蜷缩成一团，表面爬满细小的金色纹路——那是方才他用封印咒留下的痕迹。
"终于现身了......修正者。"
沙哑的笑声从裂缝方向传来，像是生锈的刀刃刮过石板。
苏劫抬头，便见黑雾重新翻涌，其中那只赤红色竖瞳再次浮现，只是这次比昨夜更清晰，眼尾蛇信纹路里还渗着黑血："你以为凭这点借来的力量就能阻止我？
等着看吧，真正的崩塌才刚刚开始——"
"闭嘴。"苏劫打断它。
他站起身，掌心因果图谱的金光顺着手臂窜上指尖，在晨雾里拉出淡金的光链。
城墙上的裂痕突然发出轻响，那些被外域修士砍出的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会亲手，把你送回该去的地方。"
青灵残识的虚影突然变得更淡，她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欣慰："记住，封印之力的核心是......"
"轰——"
一声闷响从北边传来。
苏劫猛地转头，便见原本清亮的月光被厚重云层遮蔽，青冥古关北段城墙下腾起一团灰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拱出来。
他的因果图谱突然剧烈震颤，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异常因果波动，建议优先处理当前外域残识......"
"小劫！"苏岩的声音从祠堂方向传来，"族老说地窖的黑雾又开始聚集了！"
苏劫握紧因果簿，目光在裂缝、北段城墙、祠堂方向来回扫过。
最后他看向小九："你守祠堂，看好族人。"又摸了摸火眼狸的耳朵："去北段城墙，看看下面有什么。"
火眼狸嗷呜一声窜出去，玄铁傀儡提起重剑朝祠堂狂奔。
苏劫望着重新翻涌的黑雾，指尖金光更盛。
他能感觉到，封印之力正顺着因果图谱往西肢百骸涌，像是有团火在血管里烧。
"来吧。"他对着裂缝轻声说，"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浪。"
云层彻底遮住月光的刹那，北段城墙下传来细碎的石屑坠落声，像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从地底，缓缓挣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