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的雾气比昨日更重，青冥古关的石墙还沾着夜露，在晨光里泛着青灰。
苏劫蹲在门槛上擦拭因果锁链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他抬头，便见天际裂开一道紫黑色的空间裂缝，像被利刃划开的油皮纸。
一道玄色身影裹着罡风破云而下，腰间七枚青铜剑佩叮当作响——正是玄剑宗的长老。
"苏劫！"那长老悬在离地三丈处，玄色道袍被晨风掀起，露出胸前绣着的三柄金剑纹章，"昨当众羞辱本宗使者，又伤我门中弟子，今日不交出守关令，便让你青冥关从此在玄荒界除名！"
广场上原本围聚的族人、商队、散修霎时安静下来。
苏月攥着苏劫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岩握紧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指节发白；苏长风扶着拐杖的手青筋凸起，目光却始终锁在苏劫背上；小九的傀儡眼瞳突然亮起赤金符文，袖中露出半截机械臂，像是随时要冲出去；火眼狸蹲在苏劫脚边，喉咙里滚着威胁的低吼；连墨三娘的算盘都停了，金镯子在雾气里泛着冷光。
苏劫慢慢站起身。
他能感觉到因果簿在识海深处发烫，系统提示音像清泉般淌过："限时任务开启——《镇压挑衅者一人》。
完成条件：在公众面前制服玄剑宗长老，并使其失去战斗意志。
失败后果：青冥关因果线断裂，族人遭牵连。"
晨雾漫过他的鞋面，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昨日那行"速请尊者出手"的玉简还在怀里，此刻正抵着心口。
他想起昨夜跪在祖祠前，对着守关令发誓的模样；想起苏月偷偷塞给他的糖块在嘴里化出的甜；想起小九第一次露出近似人类的表情时，傀儡关节发出的轻响。
这些因果线像活物般缠在他心口，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灼热。
"交出守关令？"苏劫抬头看向长老，银灰色的因果锁链从袖中滑落，在指尖转出半弧，"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长老瞳孔骤缩。
他原以为不过是个淬体境的毛头小子，此刻却从对方眼里看出淬过钢的冷。"找死！"他抬手便是三道青金色剑气，破空声像利刃刮过骨茬，分别锁向苏劫的咽喉、心口、丹田。
苏劫没躲。
他盯着剑气的轨迹，因果簿在识海展开，金色字迹如流水般浮现："因果回溯——三息前，此剑招起于长老右肩三寸处。"他脚尖点地，身影突然侧滑半尺，剑气擦着他耳际掠过，在身后石墙上凿出三个寸许深的洞。
"雕虫小技！"长老怒喝，正要再催剑气，却见那少年如狸猫般跃起，锁链如活蛇缠上他手腕。
玄气护体的罡膜在锁链下像纸糊的，银灰光芒渗入皮肤的瞬间，他只觉丹田一阵刺痛——体内运转了三十年的"北斗引气诀"突然乱了章法，真气在经脉里横冲首撞，竟比被人点了死穴还难受。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长老声音发颤，另一只手慌忙去抓锁链，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
"因果。"苏劫的声音混着锁链震颤的轻响，他借势一拧，长老整个人被带得往下栽。
苏劫跟着坠下，膝盖重重顶在对方胸口。
"咔嚓"一声，长老的护体罡气彻底崩碎。
他像断线风筝般砸进昨日风无情撞过的那个石坑，碎石溅起三尺高，嘴里涌出的血沫混着晨雾，在半空散成腥甜的红。
广场上炸开一片抽气声。
几个商队的伙计偷偷后退两步，昨日还冷笑的散修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苏岩猛地跳上旁边的石墩，对着天空挥拳吼了声"好"；苏月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苏劫的腰，眼泪把他的衣襟洇湿一片；小九的傀儡手按在胸口，符文流转得比任何时候都亮；墨三娘的算盘突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边打边笑："好个因果之力，这买卖我墨家记下了！"
苏劫没看他们。
他垂眼盯着地上的长老——对方的玄色道袍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脸上的震惊还没褪去，像见了鬼。
"从今往后，"苏劫弯腰捡起对方掉落的青铜剑佩，指腹擦过上面的玄剑宗印记，"谁若还想挑战青冥关，先问问这因果答应不答应。"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
晨雾被罡风卷散，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照得因果锁链泛着冷冽的光。
"走！"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玄剑宗的随从连滚带爬冲进石坑，架起长老就往空间裂缝跑。
那裂缝正缓缓闭合，像一张要合上的嘴。
苏劫正要转身，余光瞥见石坑里有东西闪了闪。
他走过去，从碎石堆里捡起枚玉简——正是长老方才握在手里的那枚。
神识探入的刹那，他的指尖猛地一颤。
玉简便签上的字迹还带着长老的玄气余温："宗门己知，因果之力不可控……速请尊者出手。"
"阿劫？"苏月仰起脸，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怎么了？"
苏劫把玉简收进怀里，低头对妹妹笑了笑。
他摸了摸她发顶，又看了看苏岩泛红的眼眶，看了看小九发亮的眼瞳，看了看蹲在黑岩上的小白狐——银尾扫过岩面时，在石上划出一道浅痕，像某种暗号。
"没事。"他说，声音比刚才更轻，"只是...该让石墙再结实些了。"
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剑鸣，比昨日更清晰几分。
苏劫抬头望向天际，那里的空间裂缝己经闭合，只余下几缕紫黑色的雾气，像悬在头顶的刀。
青冥关外的山风卷着沙粒吹来，吹得石墙上的裂痕簌簌落灰。
不知谁的商队铃铛响了一声，惊飞了几只寒鸦。
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古关，叫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苏劫握紧怀里的玉简，因果簿在识海深处震动得更急了。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更庞大的因果线，正从玄荒界的另一端，朝着青冥古关，缓缓缠来。